俞国振见此,很满意地笑了:“象你这样的人物,却被派来充当探子,这倒让我有了些好奇……这么一想,你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那个探子冷笑起来:“我倒不相信,你这小子能猜得出我的身份!”
“你应该知道,我自山东招来了一些逃脱兵灾的难民,因此对他们的乡音极熟,你的声音里,便也带着山东音啊。”俞国振慢慢地道:“想来……原籍是山东吧?”
探子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不可能!”
“你自以为乡音已改,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多大变化,呵呵……”
“绝不可能,我在扬州住了十年……”
探子说到这,话音嘎然而止,怒视着俞国振,俞国振微微笑了起来,这探子就算是经过专门的训练,却还是被他套出了重要情报!
“你说的不错,你口音中确实已经没有乡音了,我方才只是讹你。”
“你!”
“你自以为嘴硬高明,其实在我眼中,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俞国振伸出一根手指:“现在是崇祯五年,你十年前到的扬州,让我想想,十年前山东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他说到这的时候,那探子脸色已经大变,露出惊怖之色!
他并未小看俞国振,因此来窥探得很隐秘,就连二柱在镇子里布下的眼线,都没有发觉他的窥探,若不是半路上被俞国振看出破绽来,他此行就能圆满!
可现在俞国振不仅看出了破绽,甚至还打破了他的掩饰,将他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也翻了出来()!
若只是他一个,并无太大关碍,可此事背后却牵涉到成百上千人甚至更多,若是连他们背后的人物也扯出来,那可就是大祸事!
“十年前是天启二年,山东……闻香教举事。”俞国振看着对方脸上的恐惧,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意浮上了他的脸:“徐鸿儒死,而王好贤逃到扬州。”
这个时候,那探子已经一个字也不肯说,只是死死咬着牙,屏住了呼吸,似乎是怕俞国振从他的出气中再得到更多的消息。
“虽然后来王好贤被捕杀,但也有传言,死的只是一个替身。”俞国振又慢慢道:“我倒是比较相信那传言,王森、王好贤父子一般,虽然志大才疏,只能糊弄一些乡野中的愚夫愚妇,可他们至少有一个长处,就是足够怕死,也足够会逃命。”
王森便是闻香教的创始人,俞国振自方以智那儿听到了不少有关此人的传闻,他曾经在万历二十三年被捕,但竟然还给他从大狱中脱身,一直逍遥到万历四十二年被一个弟子出卖再度入狱,五年之后才死于狱中!王好贤是王森之子,原本躲在滦州,徐鸿儒举事之后他竟然从滦州逃到了扬州!
“住口!”那探子听他口中侮辱王森、王好贤父子,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喝斥起来。
“我难道说错了?王好贤倒是聪明,在扬州放出一个替身,然后自己仍然隐身扬州,这样谁都不会想到,已经死在扬州的他,仍然活在扬州。”
说到这里,俞国振的脑子里却在疾转,他与闻香教没有任何纠葛,王好贤派人来窥探他是为了什么?
那个探子愣愣地看着俞国振,象是看鬼魅一般,好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道:“你……你如此足智多谋,当然看得出,这朱家皇帝的江山,如今是坐不稳了()!”
俞国振愣了一下,笑了起来:“那又如何?”
“我家教主身负天命,乃是弥勒转世,当执掌天下,之所以时运不济,只不过是因为辅佐他老人家的文曲、武曲二星尚未降生。你如此年幼,便有如此之智,必然是文曲降生,只要你辅佐我家教主,荣华富贵,触手可及!”
这探子果然是闻香教的死忠,明明落入了俞国振手中,却开口劝说起俞国振来。俞国振双眉一聚:“哈,我就算是文曲又有什么用,没有武曲,还是不成啊。”
探子大喜,只道自己的劝说让俞国振有些动心,此时世人愚昧之辈,往往迷信,那探子自己就是狂信徒,因此又开口道:“你只管放心,武曲也已经降世,而且手绾兵权。只要你愿意辅佐教主,便能与他相见,到那时,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浑沌之天!”
“哈!”
俞国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对联倒是有气魄,可是闻香教的作为,却不是那么有气魄!
无论闻香教,还是它的本宗白莲教,俞国振都没有什么好感。他问出了自己想问的消息,虽然王好贤与那个什么武曲星身在何处如今又是什么身份尚未得知,但俞国振明白,那消息是不可能从这探子口中得到的。
“将这厮再绑起来。”他向二柱道:“明日送到县城去……闻香教的妖孽,这可是大功一件,我们襄安巡检司少不得有赏赐下来!”
高二柱听到他这话,微微愣了一下,小官人可是从来都不将官府的赏赐放在眼中的。他们这个巡检司的身份,是在擒杀太湖水贼之后为了避免有心人而打起的保护伞,小官人突然提起此事,必有深意。
然后他就会意,点了点头:“官人说得不错,教匪可比湖匪值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