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藤的瑰艳。
四月中旬花是已开,只是还未全然绽放,虽然不若那瀑布扑洒,不过还是美得叫秦疏酒有些摄魂。头一次入宫她便瞧见它了,当时这心里头也是一份触然,只是瞧过了那一次后她便不曾在来过第二次,今日也是趁了这个机会,在过来好生瞧瞧。
这一株紫藤种在禁宫之内,好好的一处宫殿为何被废禁谁也不晓得,虽然没有人下令说这一处园子不得私入,可是如此的废败却也无人乐意前来。无人乐意前来,倒也叫秦疏酒乐得清闲,当下便在南枝的搀扶之下入了园中。园子的正门是虚掩的,只需要轻轻一推便可进入,步入园中很快便看到栽植在园内西角边侧的紫藤。
进了园子却没有马上入内,而是站在门口细细瞧看园子,柔月之下虽然瞧不清里头的诸细,却也能瞧出一个轮廓。园子不大,若是要说到不如说是那寻常人家的一处宅园子,清静细雅只有三处厢房一处石凳,除此之外便只有那立于西墙角的紫藤了。堂堂奢华太明宫内竟然会有这般归朴之处,实在叫人难想这样一处地方建来何用。
细细一瞧随后入了园内,走在园中抬了手触碰那失了颜色的栏柱,这样轻轻的触碰之下秦疏酒缓慢朝着紫藤走去。紫藤也是有些年岁,生得粗壮繁茂,这般岁数想来也是有人细细照料,若不然这上了年岁的紫藤又怎能年年开出那般艳丽的花海来。行至树下抬了头,瞧看着那垂下的花海,即便夜下瞧得不甚真切秦疏酒还是能看出它那瑰艳的紫,抬了手正要触碰隐约之中却瞧看到树上有个黑色的影子,因为那影子出得无息反是惊了秦疏酒,当下便是轻呼出声。
这一轻呼可是惊到了南枝,立即护到身前,警觉之时却听那紫藤树上传来男子的轻笑,有声便可确是人,觉了自己失了态的秦疏酒当即便正了色随后喝道:“何人在树上。”
叫她这样一喝树上那人方才动了,自树上跃下穿过紫藤海立于地上,那树上之人笑道:“本王无意惊扰到新嫂嫂,还望新嫂嫂见谅。”人下了树虽然还是瞧得不大真切,不过从他那一身的衣着与装扮倒还是能瞧出是寒亲王。当意识那树上之人乃是璃寒,秦疏酒赶忙行礼说道:“不知亲王在此,失礼了。”
“新嫂嫂不用多礼,倒是本王还得为方才的惊扰向嫂嫂赔礼致歉呢。”说完倒是合礼作了揖,倒是丝毫没有皇家王爷当有的傲气。璃寒这揖都已经作了,秦疏酒那儿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回了礼。这礼数回过便听璃寒说道:“宫宴之时嫂嫂怎不在寿宴上,何故出现在此?”
“贪饮了几杯人有些发醺,便出来走走好散散酒气。”秦疏酒这般回道,话刚回道璃寒便说道:“倒是同本王一道了,这酒饮多了也是得出来走走,若不然再继续下去保准得被人灌醉。”
说完便是复行了几步走到那紫藤之下,也不知抬着头看着什么,这璃寒乃是太后最宠爱的孩子,太后寿宴之上能那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倒也叫人惊叹。处在那儿倒也不说话,秦疏酒便是那样站着瞧看着璃寒几乎掩入花夜中的身影,便是那样不做声的瞧着,直到璃寒问道:“窈美人可是觉得这紫藤甚美。”
“紫雪半庭长不白,闲抛簪组对清吟。说真,这园中的紫藤开得实是甚好,倒是叫人莫名安然有了归隐之心。”这一番话到是发了内心,如此淡然清雅若是能在此长修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处。这是秦疏酒心里头最深的一个念想,虽然她明知这样的念想自己是求不来的,却是在看到这紫藤之下莫名道出。
秦疏酒的感叹显然切中了璃寒心中所想,这潇洒如闲云野鹤的宗家王爷不禁释然一笑,随后应道:“是啊,若是还能寻得这样一处仙人般的境地,即便是远离这朝野一人闲游也是好的。”
朝野上下皆道寒亲王是众王爷中最无权势之心之人,如今听他这样一番感叹到也如此,此番感叹在这藤海之下不免叫人升起了共鸣,当下秦疏酒开口问道:“这紫藤花可是王爷栽种的?”
“这紫藤吗?”一句询问并未得到回复,也不知璃寒再想什么,便是那样静默了许久后他才说道:“是,也不是。”
“嗯?”此番回复倒叫人听得有些模糊了,当下秦疏酒便猜想璃寒是否醉了,才会说出这等叫人捉摸不透的话,正寻思着要不要离开以避嫌,却听璃寒说道:“这是本王儿时一青梅家所种,小的时候这紫藤便已生在她家,那个时候它就像现在这般开得极好。只是后来这紫藤叫皇兄移入宫中,虽然期间险些死了,不过还好,终归还是又活了过来。”
“这好端端的,陛下为何要将这株紫藤移入宫中?”紫藤也是上了岁数的,这上了岁数的树若是贸然移植,活不过来的可能更大。有些不明所以秦疏酒也就问了,没想到询问竟然得了璃寒的回复,声音好似沉了不少,璃寒说道:“因为她不在了,所以得换个人才能照顾它。”
一番话带着谁都能听得出的伤,此时的璃寒倒叫秦疏酒有些悔了自己方才的贸然却也不知如何便只能小小宽慰几句。宽慰是说的,只是这寒亲王却也已不需要人宽慰了,反是因为秦疏酒的宽慰叫他有了些异样的触动,当下便是回过了头看着秦疏酒,一番暗下的审视之后寒亲王行了出来。这一次不再离秦疏酒那样的远,而是直接行到了秦疏酒跟前。从那树下行出后,这一回可是整个人都瞧真切了,因为避讳在璃寒行至跟前后秦疏酒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还是能瞧出璃寒此时面上的醉意。
一身的酒气,若不是人凑上还真混入了这花香之中,人在寿宴之上可是半分醉意都无,此时却是藏于这儿将自己灌醉。虽是有了醉意,不过璃寒还是清醒的,倒也没在上前也是看着秦疏酒,半晌之后说道:“倒是多久没有人,因为她,而宽慰本王了。”
道出如此的话,可是话里头的伤感却是叫人听了心中都泛了酸,许是因为璃寒此时那伤感甚浓,以至于秦疏酒都有些发了涩,正欲在开口话还未出却瞧见璃寒上了前。这一次秦疏酒可未退开而是处在那儿,看着璃寒行至了自己身边随后将一物插入自己发中。那物插入发中后,璃寒擦身离去只是留下了最后一番话。
“十多年了,本王一直在想着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可如今看来终归只能是奢望。这一物是当年儿时戏耍时她留给本王的,本王虽是想忘却又不舍,还望窈美人能代本王寻个好的地方将它埋了。”
擦身而过留下这样一番话,璃寒终归还是离了,那醉了的寒亲王想来从未如今日这般清醒过,只不过十几年的等待终归还是叫他明了再如何等下去也是无果,便是趁了这一份酒意寻了个人,了托了这一件断绝之事。
花海之下,风带起紫藤花“沙沙”作响,那璃寒都已经行远了许久秦疏酒这才回过神,从那发上将那璃寒留下之物取下。
那是一把紫罗纱堆垒起来的花钗,因为已经有了年岁所以花钗上的宫花也是褪色不少。虽是一把不起眼的花钗,却寄满了某位皇室王爷全部的思念。只是可惜了,这一份思念现在怕是也要葬了。
将那花钗拿于手中细细把玩,良久之后秦疏酒才将花钗交予南枝随后说道:“寻个好地方将这花钗埋了。”说完这话之后又顿想了一下,随后又叮嘱道:“还有,今日我们不曾来过这儿。”
“姐姐放心吧,南枝可一直陪着姐姐在寿宴边上醒酒呢,可从未来过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