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当璃清的双眸冷下并且钻定于身上,李华展险些以为下一刻龙颜将怒,他这一条老命可能就得交代在这儿。可是没有,璃清的眸色虽然沉冷了下来,不过也没有动怒之意,便是冷着眸眼那般阴审之后,璃清说道。
“当年那逆党之事,朕自当记得,不过朕也记得当初乃是下了旨命,这一件事若是何人再提,朕必重罚。老司天可是离朝久了,还是上了年岁?将朕的话给忘了?”
问询,乃是问询之意,不过那话中的阴冷之感可为减分毫,璃清便是这样一种人,若是对你未起杀心倒也还好,至少面上噙挂着温情的笑,叫人不觉天威难挡。可是只要有人逆了他的意,又或者叫他动了怒杀之心,那顿时沉下的肃杀之气足以叫人不敢重声吐息,便是恐了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要离了颈部。
倾氏一族,可以说是璃清心中最不可碰触的逆鳞,李华展如今提及自当是在挑衅圣上的底线。也算是自幼看着璃清长大的朝中老臣,李华展如何不知璃清的性子,只是眼下的他纵是深知自己触了陛下龙逆,这一件事也得继续说下去。
便是下了意识往着旁侧懒坐于侧位的丽德妃,李华展续道:“老臣自当记得陛下当年的旨意,只是如今有一事,叫老臣不得不重提这件逆案。”
“不得不提?老司天这话朕倒是有些听不明了,不得不提,有何缘由能叫老司天千里归朝忤逆朕重提当年之事?老司天的不得不提,朕倒是想听听了。”
李华展的这一番话实在怪得紧,纵是璃清现下如何动着怒意,他也想听听李华展这一份不得不提,便是见着璃清询后,李华展揖礼禀道:“陛下,老臣虽已辞官告老,可这天象之事,老臣也是看了一辈子,实在弃不得。当年倾氏逆党手握重权,已是势逼紫微星,动我姜国国运,老臣观象占算得那天命之道,众位臣将鼎力才将这恶势除去。老臣本以为那般便能将逆党一应拔除,改势于正轨庇我姜国荣盛。谁知老臣当年所算还是有着纰漏,这天象……”
话至了此处下意识停了顿,见着璃清并未出言问询,李华展便是强咽口中津唾后而后再禀续道:“前些时日老臣偶然起兴,再卜天算,谁知算得当年那颗祸星仍是渐逼紫微,越有强动之势。老臣虽已不在朝为官,不过老臣这心里头还是记着陛下,心思陛下安危,老臣难寝难安,便书信求了德妃娘娘带了老臣入宫,老臣当面禀陛下,倾氏余孽又重归了。”
最后一句可是尽了心力,便是一语高声道后李华展径直拜跪于殿堂上,而后行了跪拜大礼。他这一拜,如了重击般磕撞于殿内众人心头,便是余善的面色早是露了恐。
璃清还未登基前余善便在他身侧侍奉着,这当年的事他也是清的,便是清楚一切故而在听到李华展道言倾氏余孽又回来时,他的心中宛如重击。心中猛的发颤,余善下意识朝着圣上之处看去,果不其然在听到李华展禀了那样的话语,璃清也是有了异样。
面上虽然还是沉凛着,可璃清搁于案台上的手却阻拽得极紧,手上的青筋已是显见,璃清未言也未命李华展起身,便是坐于上位沉眸看着,那般审了半晌之后璃清看着李华展,说道。
“老司天,逆党余孽重归,这样的话言,老司天没断错?”
不需要多么冷厉的言语,有时只是那冷冷的一番询问便足以叫闻者恐了心,璃清的问询,声不重,却字字钻刻进李华展心中。跪拜于殿下,因是低伏李华展此时的面色无人看清,便是因了璃清的询问顿了些许,这样半晌的顿静后,李华展再道。
“倾歌倾舞倾天下,误君误国误苍生。老臣当年占断出来的天命自然不会有误,倾氏逆党一日不根除,我姜国必有祸乱,老臣所言句句皆是实,还望陛下明思。”
已是有了拜求之意,李华展字字皆是咳血而出,他与天算了一辈子,所占之事不计其数,却只有这一件事,道得极明,也极其坚定。
李华展是在用命奏禀倾氏余党重归之事,便是冲着他那字字咳了血,也叫人难生疑心。又是长时间的沉凝,便是整个延英殿已陷入难言的死静,璃清开口说道。
“既然老司天禀言倾氏余孽重归,那老司天倒是说于朕知晓,那余孽如今身在何处。”李华展会算,既然能算他到想知道,这余孽究竟在何处。璃清问询,李华展却是噤言,仍是跪于那儿久久不见回应,便是待着璃清又续询了一次,李华展这才说道。
“陛下,那人已经入了宫。”
“放肆。”此语落后璃清当即动了怒,重拍案台,那击拍出的重声叫李华展的身子更是伏了不少,便是连着余善也不敢出言,候于旁侧屈身弯伏。李华展直言那余孽如今已入了宫,便是直指后宫妃嫔之中藏有祸世余孽,这后宫的嫔妃乃是璃清的女人,岂能由着一个臣官这般无妄指责。便是因了李华展之语,璃清动了怒,圣上盛怒之时自当无人敢在此时出声,不过丽德妃却非常人,便是见着璃清因了此语动了怒意,丽德妃当下起了身,随后欠身说道。
“陛下何须如此动怒,老司天之语,依了臣妾看来,到是真了。”
“德妃此话何意,莫非德妃也觉着朕的后宫藏于祸乱朝纲之人。”便是问后丽德妃应道:“陛下,若是臣妾真这般觉着,陛下可信?”旁人皆是不敢在璃清动怒时逆了他的心意,便只有丽德妃向来敢这般,李华展之语,显然璃清是不悦的,可丽德妃却偏在圣上起怒时那般应回。当下叫璃清的心又压沉些许,便是凛着眸看着丽德妃,璃清说道。
“德妃,这无凭无据,纵然你是朕的德妃,也不可妄言。”话音落后见着丽德妃略欠了身,随后说道:“凭据,要说凭据,臣妾还真拿不出来,不过陛下可还记得先前臣妾宫中闯入的那一名刺客。”
这件事不过月前之事,加之秦疏酒身侧的宫俾还因了这事负了伤,故而璃清记得极清,当下便是应了,不知此事丽德妃为何询了这事,璃清出声问道:“这事朕自然记得,德妃为何提及这事?”
“提及这事是因那行刺之人,臣妾近来对一事极其在意,故而就命了人严寻,这费了诸多心思好不容易找到个事关之人。结果倒是好了,竟叫人一脖子给抹了。”
丽德妃宫中死了个人,这件事璃清到是不知,当下神色微凛而后正言说道:“德妃这是查的何事,竟还将人带入宫中?”便是询后见着德妃应道:“不过是件不打紧的事,现如今人都死了,陛下也就莫要为那等草芥之人多费心思。臣妾所要禀的也不是那样一名草芥,而是那日入宫暗行之人。”
“那日入宫行刺之人?可有何处叫爱妃这般留心。”
“那人叫臣妾留心之处可多了去了,当日臣妾虽未与那人交手,不过那人叫内侍们困于院亭时臣妾可在一旁看着。那个人的身法臣妾可看得真真的,陛下可知,在瞧见那人时,臣妾想到谁?”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