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上溢,却到不得双眼,便是那般笑看着璃清,秦疏酒反语询道:“放手,陛下可是在打趣臣妾?”
“打趣?朕从不喜打趣。”
“既非打趣,陛下怎会道出这样的话?莫不是陛下想说,只要放了手,过往的一切陛下便既往不咎?若真是这般,陛下不觉着可笑?”
“可笑,有何可笑?”
“莫不是陛下还未弄明白,臣妾的身份?”像是忧了璃清未明自己的身份,秦疏酒忍不住出言询了一次。这样询中带讽的询问自当叫璃清露了不喜之色,不过这样的不喜也只是一瞬之事,便是蹙眉而后再松,看着秦疏酒,璃清说道。
“朕知道,但是朕不想要你的命,因为朕清楚,朕待你已是情深。所以疏儿,收手吧,莫在这样错下去,便是你真的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也断然斗不过天命。”
如今她的生死已在璃清一念之间,便是如何的巧思,又岂能斗得赢天。秦疏酒知道,早在玉杯叫人换下时,她便已知自己的命休矣。只是知又如何,如今她已没了心思去想这些,反倒是因了璃清方才的话觉了万分可笑。
破出的笑,藏满了嘲讽之意,讽刺之后连着眸中也是镀了这样的讽色,秦疏酒一字一顿的说道:“情深,陛下竟是道了情深,当年一道天命荒谬之语,我倾氏一族上下数百条人命一夜之间尽被屠杀,当时的陛下怎就不道对长姐一往情深。”
璃清的话,激起秦疏酒深藏在心中的愤,便是再也克制不住,彻底抛了一切强压下的理性,秦疏酒讽吼道出。
一往情深,他竟然对自己说,一往情深,在负了自己的长姐,负了倾氏一族的忠诚后,他竟然还有脸面对自己说一往情深。
可笑,实在可笑至极,再也克制不住最后的那一份理性,秦疏酒直接讽笑而出,笑声之中满是嘲讽,这样的笑,笑断肝肠,笑断世间轻柔,笑得连着当今的圣上也没了话言,坐于那儿一句也道不出。
笑,秦疏酒在笑,不过笑够之后也是当收停,前一刻还笑得极至嘲讽,后一刻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璃清,秦疏酒接语说道:“情深,陛下的情深实乃天下最可笑的话。好,既是陛下想要情深,那臣妾便再问陛下一句。若是现在天命再现,倾氏重归,姜国湮灭,陛下可否还会对臣妾道言情深。”
他言情深,秦疏酒便问他这话,只是这话,璃清是答不出来的,因为秦疏酒知道,璃清可以对很多事物情深,可是最是深的,只有姜国的江山。
不若何人,何物,只要胆敢窥视姜国,他必然诛杀,即便那个人曾经是他用了心爱着的人。
也是如此。
君无戏言,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个世上最言而无信的,也许正是这君无戏言的陛下。
败了,早在一切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败了。璃寒说得没错,他的这位皇兄最是擅长谋思跟布局,便是在他面前使过的一次棋法,断然不能再用第二次。因为他是个可怕的男人,世间甚少有他察破不透的事,便是那谋思,更是如此。
莫说你使过一次的计策,便是从未使过,也许早在你未察觉之时,他便已经看透。
败了,早就已经败了,便是败了,这败者所要承受的一切,也当要承受。
秦疏酒不会替自己辩言任何一句,因为她是倾氏一族的后裔,她有着一族的尊严跟骨气。松手,必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咬定牙绝不回头的她,还是想要问一句话。
一句藏在心中多年的话。
“陛下,能否问你一些事?”
“何事?”
“陛下,可是爱过长姐?”那样为了他倾尽一切,最后搭上一族以及自己性命的长姐,他可曾爱过。
这一句话是替九泉之下的长姐询的,也是为自己询的。
顿思,有时是件极长之事,便是顿后璃清回了。
“爱过。”
他当然爱过,只可惜相较于倾羽君,他更爱自己的江山罢了。
既是爱过,便是够了,这一次的笑,倒也是由了心的。只是那样由心的笑只是一瞬之事,便是笑后秦疏酒收眸,而后再道。
“还有另一事,盼了陛下也能明答,当年在下那一道旨意时,陛下可有迟疑过?”
当年的那一道旨意,灭了倾氏一族的旨意,秦疏酒想知道,璃清可否曾迟疑过,便是那一瞬的迟疑,可是有的?只是这一次的询问,却没有得到璃清的回应。
有的时候,话无需直明,便是无声之下的回应才更叫人觉着痛心。
是否曾经迟疑过,秦疏酒询了,而在回答的时候,璃清迟疑了。
迟疑过?还需在询吗?将姜国的江山看得那样重的璃清,如何会曾迟疑过。倾氏一族的功勋实在太高了,高得连当今的圣上都压不得,纵是在如何圣明的君主,谁人能容忍这样一个功高盖主的臣子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倾氏一族,在他们的功勋已是高得璃清无法压制时,璃清的心中便已起了拔除之意,所以当初郑太傅等人设计陷害时,璃清甚至都未下令查明,便是造就了这样一场灭族的血案。
一个人的权势,若是过高,陛下可是会寝食难安的,既然那一份权势不能全收自己手中,那还不如将一份权势分为四份,彼此牵制乃是上上之策。
可否迟疑过,自当是没有的,而这一份从未有过的迟疑已是断了他与秦疏酒所有的一切。
便是笑了,垂了眸看着地面,看着裙摆之下微露出的鞋尖,秦疏酒说道。
“既是陛下从未迟疑,又有何资格要臣妾收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