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姐姐嫁的是表哥?我却要嫁给那个瘸子?家缠万贯又怎么样,他还是个瘸子!天生走不了路的瘸子!”
残雪伴随着利石砸在苏秀锦的脸上,衣衫上。苏秀缘想来拦,被苏秀丽一把推在地上,发髻散乱的苏秀丽犹如一个疯婆子。
随后跟来的丫鬟婆子一团乱,好不容易架住了苏秀丽,张淑琴气得浑身发抖,当即罚了苏秀丽去偏厅跪着,不到亥时不得起来。
苏秀缘扶着苏秀锦回屋,用细布轻轻擦拭她的脸。
苏秀锦不说话,苏秀缘也闷着,苏秀锦脑海里却是苏秀丽来来回回说的那几句话:“我都不跟姐姐争了,什么都不要好的,为什么还是要给姐姐当替代品?”
这里面的姐姐,说的是苏秀缘,也是苏长芳,苏家的嫡女,被宝贝的不行的嫡长女。是十八岁了还在家里未曾定亲的嫡女,她一出生便最得父亲和老祖宗的喜爱,三岁学诗,便能写出“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句子,被苏州最有名的夫子夸赞,五岁无师自通古筝,随手一拨便能弹出一首从未听闻的好曲子,七岁作了一篇《长门赋》让当时巡抚夫人夸赞,苏州人人称颂,十五岁及笄那年,她口出狂言,即便是商女也绝不为妾!要嫁便嫁那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郎!
前世因为梁锦秀的缘故,皇帝两度废除选秀,苏长芳便耽误下来,这三年来,苏长芳鼓捣着什么“肯德基”,做了叫“汉堡”的东西,苏富贵给了她一间铺子,一番折腾下来不仅赔的血本无归,还欠了不少外债。苏州城的百姓都吃不惯那个汉堡,若是饿了,路边一碗阳春面倒也是更加实在些。
苏秀锦不懂那些东西,只觉得一切与她无关。只是今儿苏秀丽一番话却是让她想了些事,就算是不争不抢又如何,甘心当别人的棋子吗?为了几间铺子便要赔掉一生?
苏秀锦避开了苏秀缘的手:“四姐姐,我没事了。”
苏秀缘放下了帕子:“锦儿,你也别怪秀丽。今儿瞧见那吴公子时,就连我也吓了一跳。一表人才是没错,只是他那左腿天生的萎缩,说是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就连左手也时不时抽搐。”
苏秀锦一听,也觉得难怪苏秀丽接受不了了。
苏秀缘又坐了一会,大姨娘便派人来喊,毕竟都是自己的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反观大姨娘才是最心疼的那一个。
苏秀锦看了看窗外,天色未晚。因着今天的事,张淑琴说晚上的请安都免了,各位小姐都在自家院里用饭。
用完了晚饭,对面门还未开,苏秀丽的的贴身丫头倚着门嘤嘤哭泣。翠竹在一旁小声的安慰着,苏秀锦睡不着,便起身穿了衣衫,用帕子包了几块点心,想了想又拿上了一壶清酒,便朝着宗祠去了。
张淑琴罚是罚了,但午间苏秀丽未在客人面前失面子,到底还是要人好好嫁过去的,按照张淑琴的性子最多也是表面上罚一罚。
苏家院子太空,听闻管家最近又发了一批人出去,苏家便越发的空了,偶尔有几个跺着脚走过的仆妇,也就没了别人。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脚上绣鞋沾了泥水,分外的湿沉,双足冰冷。
穿过前面的梅园便能到达宗祠,按理说在苏州种不活这梅树,只是原先的主子卖园子说这梅树说什么也得留着,便也就留了下来,在苏州几十年,这梅树从未开过花,只有一次,十三年的雪,那时候的梅花开了一夜,府上众人皆道奇观。
然而——
苏秀锦看到眼前朵朵盛开的梅花,就好像雪中的娇艳羞人的仙子。苏秀锦忍不住上前攀下一支来,梅花梅花,好些年没看见梅花了。苏秀锦微微闭上了眼睛。
忽然听得身后梅花丛中有人声,苏秀锦睁开了眼,转头,身后梅花丛中悉悉索索,在明月照耀下,梅花指头上结着的薄冰熠熠闪烁,花丛之中的假山之上,有一男子扫了雪,屈膝坐在上面,旁边摆了两壶清酒。他手里还拿着一壶,似乎看着了苏秀锦,微微偏头,朗声道:“燕儿,可是给爷送酒来的?”
明月照耀着他的侧影,一半明亮,一半晦涩,他白皙的脸上泛着薄薄的红晕,似醉非醉,只好看的红唇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