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伍乐旋母女,还有楼下的家佣们,还有刚从外归来的老爷子老太太,和他们带回来的客人,以及,最后进来的宁振邦,皆在琴声响起的时候,驻步凝听。
犹如多年前那个喜欢在琴房奏曲的温婉女子,琴声如诉,书写着她短短几十年生命中最灿烂的风霜,又或最初来宁家时的青涩果敢,如丝如密的流淌进每个人的心尖脉络。
同样的曲调,弹奏出来的是不同琴韵。在爱与被爱的疯狂追逐中,对尘世情感,有着过尽千帆的素淡透彻,在异国豪门中,沉淀着半生来的波澜壮阔。
以曲寄情,每个属于她的音符下,似有无尽的忧伤,却又都埋藏着她平静而柔韧的慧质。
直至一曲终毕,尾音圆润而上扬,休止在指尖,久久萦绕在楼前屋后。
抬头望楼上,安静异常。
“舒染,真的把小森教的很好。”好几秒的沉静过后,坐在轮椅上的宁四齐,仰头微叹。
“十年了,只有妍妍,才让小森重新去碰那架钢琴。”老太太别头,在无人的旁侧,轻抹眼梢的湿渍,抹后,又是叹:“老头子……”
老头子……
低念的一声,却是久久接不下话,老太太回过头去看宁振邦,却见他挺着背,僵硬身躯,面色木讷,眼底晶润,忍不住又心疼:“振邦。”
“妈。”宁振邦抬头,看母亲:“我就不进去了,夏晴还在公司等我。”
老太太点点头,挥手:“去吧。”
旁边的客人瞧出了异状,开口:“我会在伦敦停留几天,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拜访?”
宁四齐听声,在轮椅上着急反身:“不用,你档期满,来一趟不容易,跟我进书房来。”
话才落,楼上有人噔噔下来的脚步声。
一曲终后,宁呈森接到个电话,身姿修长的靠在琴房的窗口处,沐浴在淡淡的晨后光芒中,浅淡出声,许久不停。
米初妍听的窒息,默默退出琴房,想寻一处可以透气的空间,于是,拐下了楼梯。
一首美好深情的《梦中的婚礼》,硬是被宁呈森弹奏的故事频起,伤感沉重,也是因此,让她对舒染,更多了敬重与疼惜。
说疼惜,好像不太准确,因为,舒染是她的长辈。可是,就是止也止不住的心发疼,泪横流。
宁呈森说,这首曲调是舒染最喜欢的,寄托着她对爱情,对婚姻的向往。为了心中的所谓爱情,她飘荡在异国,却是到最后,无声隐没。
起初,她是被宁呈森圈抱着,坐在琴凳上,与他覆手同奏,可是后来,她的手,就再也动不下去,只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修长无暇的手指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在琴键上跳跃。感受着他温热的怀抱,沉稳的心跳,安安静静的沉浸在其中,随着他的琴声,一颗心,起起伏伏。
然而,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下楼,竟是让她在大厅瞧见个熟人,视线迎头相撞的时候,因为太过讶异,米初妍忍不住脱口:“徐二哥?”
徐暮云同样惊讶,但毕竟是男人,不若米初妍直接,只是淡淡颔首,温语道:“这么巧?”
“哦……是……是挺巧的。”
隔着上万公里的空间距离,在异国他乡,在宁家的屋子里,撞见个熟人,不容易。因为惊讶,攥住了脚步,停在楼梯半空,上下不得。
既是熟人,没有再回到楼上躲避之理,可若是下去,那里似乎没有她站的位置。她在宁家,也不过是个客人,而且,还是个身份有些尴尬的客人,不管她跟徐暮云怎么对话,都好像能让旁人关注。
米初妍不习惯在宁家人的瞪视下做任何事,以致,尴尬似有升级。指了指身后,正想说,要上去叫宁呈森下来之时,宁四齐开了口:“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米小姐是我大嫂的好朋友。”这话,是徐暮云接的。
“哦对,他大哥就是宁呈森的好兄弟徐暮川。”米初妍又加以强调的解释了句,解释完,又看徐暮云:“那个……徐二哥,我去叫宁呈森下来。”
“不用,我今天来是应宁老先生之邀,有事要谈,就不去打扰宁教授的宝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