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浦江一带本就是反清抗暴的一个重点地区,又有情报局的人员在发动指导,闻听明军已至,躲避兵灾的百姓立时欢欣鼓舞,踊跃支持。更有反清的义军前来会合助战,不到两日,便汇聚了两万多人。
天寒地冻之下,三道壕沟竟是一日便成;拒马、鹿砦虽简易,却也是百姓不辞辛苦,奋力劳作的结果。还有胸墙,冻土筑就,再泼水结冰,也甚是坚固。而且,这只是第一道防线,身后的第二道防线正有无数百姓在轮流拼命挖掘构筑,手冻紫了,冻裂了,也没人叫苦、叫累。
热饭、热菜、热汤,即便老百姓不吃或少吃,轻装而来的明军也没有挨饿忍饥,很快便恢复了大半体力。
民心向背,有时候确实有特例,但大多时候却是主导着历史的前进,也会在战争的天平加上重重的筹码。南京光复,明军在江南胜势已定,更加鼓舞起民众积郁的情感。
“民心可用啊!”殄朔军第一师师长,总兵李承爵相当的满意,这工事已成,虽然明军数量少了点,但对于防御,他这个从滇省便与清军作战,熟悉明军作战特点的将领,还是很有信心的。
“大人说得是。人心思明,民心厌清啊!”情报局潜伏人员、鼓动义乌民众起义抗清的马臣良笑着点头,这些也有他的功劳,江南光复,他就不必再隐藏身份,会有大用了。
“对了。”李承爵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说过有几位民壮敢于袭击清军,并颇有斩获,叫来让本将看看?”
“大人不说,卑职也要将他们送入军营,端的是好兵啊!”马臣良笑着招呼过一个手下,交代了几句,手下领命而去。
“清军尚有万余——”李承爵望着远方说道:“虽超过我军,但军心已乱,且后有追兵,攻坚不利则必大量逃亡。剩下数千满蒙八旗,纵是骑战厉害,也突然不了我军的阵地。”
“大人可调民壮参战。”马臣良建议道:“别处的卑职不知,那义乌的确有不少精悍敢战之民。”
“义乌。戚少保招兵的地方。”李承爵若有所思地微微颌首。
使用义民百姓助战,李承爵也有这个心思,但却怕适得其反,一旦溃乱便将崩坏大局,连明军都要受到影响。听马臣良说到义乌,他的心不由得一动。
片刻工夫,十几个精壮青年便在马臣良手下的引领下赶了过来。背着抱着不少缴获的盔甲兵器。
李承爵左看右看,确实个个壮实,气势也与普通民勇大不相同,连连点头,赞道:“果然个个都是好汉,义乌出好兵。名不虚传。”…
马臣良笑着伸手一指,说道:“大人,他叫王战,是戚家军后人,枪法凌厉,箭法也好。袭击清军。他一人便杀死了四个。”
李承爵注目观瞧,见王战目光有神,腰背挺直,身体壮健,不由得一伸大拇指。“好样儿的。为国杀敌。忠肝义胆。”
稍微退后了一步,李承爵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都是好男儿,方能立下如此大功。待战事一了。官府自有赏赐表彰,好让大明军民百姓知道。有功于国者,可光宗耀祖,可名留青史!”
“大人。”王战上前深揖,期盼地说道:“能否让我等入军作战?我等都不怕死,也粗通武艺,愿为我大明再出力尽忠。”
“不怕死是好的,粗通武艺嘛——”李承爵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有此忠心,本将军便派出几名军官,将民壮组织起来,若是需要,便带你们杀贼立功。不过,你们可要谨遵号令,须知军法无情。”最后几句话的口气已经严厉起来,眼神也凌厉地扫视着众人。
“既入军,自当遵令而行,绝无违抗。”王战仗着自己精熟的武艺,打县城,战绿旗,又袭击满兵,已经树立起一定的威望,起码这些跟他一起行动的精壮都服膺他。
“好。”李承爵脸上微露笑意,伸手唤过亲兵,交代了几句,亲兵领着王战等人安排去了。
明军虽然火枪凶猛,提纯过的硝磺,改良过的配方,颗粒化的火药,对上弓箭已经具有优势,但毕竟人还是少了些。如果真的出现防线不稳的情况,这些民壮也可以增援一二,作为反击的力量使用。
号角连声,被堵住去路的清军稍事整顿,休息了下马力和体力,便开始了攻击。
时间紧啊!都统鄂申巴图鲁知道拖延不得,必须尽快冲破前方的阻挡,否则追兵一至,前后夹击,必败无疑。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他不知道破路这损招儿是谁想出来的,太讨厌。不少马匹踩进陷马坑,折了腿脚,火炮也尽数抛弃,就是为了加速,加速。
号角、战鼓催促得紧,黑压压的清兵在各级将官的大声鼓动下,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往前方的壕沟矮墙涌去。
第一道壕沟不宽,也不算深,十几架赶制的简陋云梯一搭,清兵便登梯疾走,很快便踏上了平地,再走二十余步,便是每二道壕沟。
尖厉的天鹅音在明军阵地上响起,火铳发出了巨大的齐鸣之声,胸墙之上,浓密的白烟腾起,涌到第二道壕沟前的清兵身上激射出道道血雾,嚎叫着翻滚在地。
胸墙壕沟工事呈弧形,使得工事后能够有更多的士兵,集中更强大的火力,算上两侧的高丘,足足有四百名火枪兵布置在第一线阵地。
借着发射的后座力,吴戈一个转身面向身后的同伴,同伴大力地把火铳直接推到了吴戈怀里,回手拿走了空枪。吴戈迅速将火枪架上胸墙,转动着角度瞄准了敌人……又是一团白雾喷射而出。火铳手是没功夫检查战果的,牢记这一点的吴戈再次转身等待装填。
又装填好了,又拿到手了,又把枪架好了……一个清兵张弓拱箭,在壕沟前要射击,火铳激射出一枚沉重的弹丸,在硝烟的包裹中射中了清兵的胸部,甲胄也无济于事,这个清兵象被重锤猛击,嘴里喷着血沫倒在地上。
第一道壕沟轻松而过,在第二道壕沟前却象大浪碰上了石崖,清兵拥挤在二道壕沟之间的狭长地带,完全施展不开,被凶猛的火枪攒射打得尸横遍地。
距离,这便是其中的关键之处。在第一道壕沟张弓搭箭,对明军几乎没有威胁,拥挤于第二道壕沟前,却正是火枪的射程,弓箭虽有威胁,但碍于人数和地势,又形成不了压制效果。
充当先锋的依然是汉兵,他们的射箭水平又不抵满蒙八旗,在壕沟前几乎便是活靶子一般。
啊,啊,啊!惨叫着,几名登上云梯的清兵相继被火枪击中,跌下壕沟,一些侥幸越过去的,又被第三道壕沟阻挡,此时距离更近,火力更猛,很快便被消灭一空。
胸墙后黑压压的铳口不断冒出火光,一个个清兵被弹丸打翻在地。他们发出各异的嚎叫,或沉重地摔进身前的壕沟内,或是向后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一道道白色的烟雾腾,汇成浓密的一片,很快又被寒风吹淡。两道壕沟之间的平地,不计掉落壕沟内死去或是没死的清兵,己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密集的清军尸体,那些死去的人,神情各异,或睁大眼睛,或满脸不甘,或眼中深深的恐惧与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