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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戍》 第一百零七章:虎豹之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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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纷乱的时代,外有匈奴等游牧民族威胁;内有诸侯王窥视帝位,比起已有的任何一个朝代来讲,汉高祖皇帝刘邦所建立起来的制度就注定了内部的不稳定,试问,一个拥有众多国中之国的大帝国,它的内部能够稳定吗?

吴楚之乱为这个大帝国敲响了第一记警钟,虽然吴楚之乱很快就被平定了,但这也正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个大帝国,她的内部糟糕到了极点!

汉高祖刘邦把全国二分之一的土地分给了刘家的九位子弟,每块土地上建立一个诸侯国,刘家的九位子弟是诸侯国中的最高统治者——王,王是一个仅次于皇帝的等级。所实施的分封制,还是恢复周朝的老一套,让中央政权成了一个诸侯的霸主,经济上更是无善可陈。

中央政权对诸侯王国的控制可谓是没有,中央政府只是派遣了一部分官员到国中之国担任国相等不甚重要的职位,用意是监视,但真的能起到作用?每一个国中之国都有自己的庞大的军队,可以自行制造钱币,就算是税收也轮到中央政权来收取。既是这么一个制度,那么国内的不稳定自然也就无可避免,在许多人看来,诸侯分封制是祸乱的根源,但不是身处其中,谁又能武断的断定这个制度是错的呢?

是非成败,功过对与错,自然会有一个说法,年轻的天子放下手中的书简,直勾勾地看着屋顶,那阴冷无光的角落,像极了他此时的思想,感到前程无光。

早在被立为太子之前,刘彻便学习到了什么叫制衡,制衡不但是控制朝野势力的平衡,还是国与国之间的相处,这里所谓的国与国绝不是匈奴等等胡蛮外邦,而是中央政权下的诸侯国。

这位年轻的天子所学太多,所想也多,他刚刚又学到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事不可为之际只有隐忍,而不是死硬的顶上去。

刘彻将目光移回到了案上,眼神锐利地看着那两个还没有拆开的盒子,他不急于打开。这位天子总是喜欢猜测别人会做什么,现在他就在猜测盒子里面所写的内容,那双眼瞳会随着思考而时聚时散。

“鸿翎急使?李息做的什么事,需要鸿翎急使回报?”

喜欢兵事的天子对鸿翎急使这四个字非常敏感,每次一旦有鸿翎急使出动,那也便说明何方又有了战事。在如今而言,皇家不喜欢看见北方来的鸿翎急使,因为帝国的军事实力相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很弱小,每次北方来的鸿翎急使总是上报哪个一郡、哪一个县又被戎蛮烧杀劫掠,就没有上报过一次好事。

“出塞两万?呵,李息倒是大手笔,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是怕朝野不知,还是怎地?”

也就是在李息率军出塞之后,窦老太太又像以往那般将天子请到了长乐宫。窦老太太眼睛瞎了,但是她的心不瞎,窦氏门阀集团的存在成了她用来看世界的眼睛,无论是朝野还是周边诸国所发生的事她都清楚。

窦老太太闲悠悠地问刘彻:“你派北军到北疆寻找婧公主去了?”

刘彻自然是知道窦老太太已经知晓一切事情,谨慎答:“是的,奶奶。”

窦老太太可不会因为皇帝的恭敬而改变什么,仍是闲悠悠地逗玩蝈蝈,一副漫不经心模样,“有虎符吗?”

刘彻平淡如常,“天子委派一千军士不需虎符。”

窦老太太逗蝈蝈的手顿了一下,“噢?”,微笑说,“是这理儿,文帝是有过这样的事儿。”

华夏民族讲求传统,也就是说,如果前人有做过一些什么而又没有遭受质疑,当代又有人做了,总会拿前人的标准来衡量当代人的作为视为准则,判定对错。

窦老太太突然不逗那视之如命的蝈蝈,端正坐好,“彘儿,你错了,还是对了呢?”

刘彻心里暗道“来了!”,虽然窦老太太眼睛瞎了看不见,但他仍是也忙端正跪坐,“为国,孙儿不知道;为亲情,孙儿觉得自己做对了。”

以孝顺亲情衡量道德标准的年代,帝皇之家无私事,帝皇之家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关乎到国运,所以刘彻表达得很明白,他没错。窦老太太就是不喜也不能指责,因为她身为长辈可不能要求自己的孙儿去断望亲情。

刘彻看到窦老太太的眼皮子一直在抖动,知道那是在思考。他放慢了呼吸的节奏,心情颇为忐忑地等待窦老太太的下文,他一直认为窦老太太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抢了她心爱儿子的帝位,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窦老太太一直想把帝位给已故梁王刘武,而不是他刘彻。

“罢了……”窦老太太真的不能去责怪一个重亲情的皇帝,所以语气温和了许多,“寻得了婧公主,彘儿要做些什么呢?”

刘彻心里舒了口气,开始思量窦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几经谨慎思考,这才答:“若寻得了二姐,孙儿想,还是由奶奶来做主意好。”

窦老太太听出了天子语气里的犹豫,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又开始逗玩蝈蝈,漫不经心道:“彘儿拿主意吧?”

刘彻“唔”了一声,觉得不妥,低姿态复求:“孙儿愿听奶奶安排。”

这一句话说出去,刘彻的心酸了一下,当皇帝当到这份上真是有说不出来的憋屈,事事都说能拿主意,但是一旦拿主意总有无数人跳出来阻扰,没有窦老太太的许可,他这个皇帝什么事都不能做。

刘彻见窦老太太的笑容自然起来,知道她肯定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弄得一副‘是皇帝求我,不是我强加干涉’的样子给外人看。刘彻憋屈得放在案下的拳头握得‘嘎吱嘎吱’响,眉心处也是跳起了青筋,当皇帝当到这份上也够窝囊了。

窦老太太一旦高兴总是会和蝈蝈说话,现在她就是把刘彻丢在一边,一个劲儿地向蝈蝈夸自己孙儿孝顺,越来越懂事了等等,足足有一刻钟才停止自言自语,她伸出了手,“来,奶奶好些个日子没摸摸彘儿的脸了”,刘彻乖顺地斜身把脸靠上去。

窦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缓缓摸着刘彻的脸,“彘儿长大了,都有须绒了”,她眼不能见,用心看世界,现在摸刘彻的脸却是深有用意,“彘儿自个儿心里有想法,是吗?”

人在心情恶劣时总会紧绷着脸,那么脸部肌肉就会聚成一块,脸皮再怎么想放松都还是会绷得很紧。

刘彻心下郁闷,自觉又从窦老太太那里学到了一招观察人的方法,口上应:“孙儿自然是有想法,但是听从奶奶的安排为好。”

窦老太太也不介意,向往常那般开始念叨着要刘彻不要急,讲着已故孝景皇帝在世时的国策,国家需要稳定而不是激进等等的话题,到最后才说出了重点,“彘儿还小,祖宗们建立基业不容易,彘儿应多学、多看、多想,凡事儿别太急,什么人都能急冲冲地办事儿,唯独彘儿不能呀。”

一番话可谓说的苦口婆心,别人只看见窦氏在揽权,知道窦氏门阀集团在窦老太太的庇护下权大势大,但又有谁知道这位老太太本意是为了国家好,但是事与愿违,这老太太幽居深宫,需要眼睛,窦氏门阀集团就是她的眼睛,总不能要让马儿跑得快又叫马儿不吃草,所以在处事上必然会有所偏袒,演变成了如今这番局面,弄得皇帝憋屈想反抗,其它门阀又战战栗栗联合自保,局势越来越不受控制。

一个人会有一个思想,总不能奢望所有的人和自己一样,这就有了矛盾,谁都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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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外的一阵脚步声让当今天子回过神来,那是宫中禁卫进行例常巡逻。他的目光依然锐利,盯视良久,这才伸手拿起了盒子,拆开之后似乎惊讶里面白绢的数量。

刘彻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看完一部分,他看完描述寻找的过程,直至看到李息介绍与保护公主的军队对峙时,这才停了下来。他用手撑住腮帮子,脸上没有半点喜怒的表情。

过了一会,像是消化完信息,刘彻举起另一张白绢继续看,刚看几段,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与保护公主的军队发生交战?”刘彻睁大了眼睛,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保护公主的军队?交战?阵亡千余士卒???”

刘彻绝对有发懵的理由,他所知道的是,经历匈奴大单于亲领十万铁骑践踏后,匈奴多个部落又趁汉国国之大丧出兵进犯汉境,边军经历多次血战,伤亡惨重,边塞各郡兵力不足,又有多个郡县被攻破,这才有公主出嫁的和亲被劫的事情发生在了汉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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