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看了眼矮木桌上的工具和泥块,余光瞄到黄氏暗暗紧张地握上了手,而胡氏气定神闲,遂垂了眼睛,低声道:“两件坯只得六文钱,进镇是搭舅母的车,可从镇上回来就要自己搭车了吧,不知车钱比六文多还是少。”
黄氏一愣,胡氏也怔了怔,笑道:“那当然……”
黄氏却扯亮了嗓门:“搭什么车,你有两条腿还怕走不回来?”
苏铮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嘴巴,虽然没再说什么,但那表情显然在说她不乐意。
黄氏看着就又想骂。经过昨天,看着苏铮那么勤快勤恳,之前对她有了主见不再听话的怀疑便散了很多,这还是个她说什么就做什么的软弱丫头,要不是胡氏说她有别的、更大的用处,她还真舍不得放掉这么个劳动力,因此她看着苏铮便心里气闷肉疼,觉得损失大了。
胡氏见状忙抢先说:“亲家母,和孩子大小声做什么?”她拉了苏铮的手过来,柔柔地看着她,“平安也是太少出门,路都认不得,所以胆怯不是?平安你放心,回来的车费舅母出。唉,要不是舅母得马上回府,永年又离得府上太远,舅母就自己帮你外婆走一趟了。”
苏铮与她对视了一眼,不怯懦也不太精明,平静之中恰到好处有股不轻易随波逐流听信他人的坚定,然后点了下头:“多谢舅母了。”
李水村确实是偏远,小马车不停地走了很久,苏铮估计都该有一二个小时了,才从人烟稀少的荒田树林间走出,来到人较多的市集上。
苏铮想探出头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风情,她这具身体的前舅妈却纤纤手指一拦:“平安没出来过吧?你不知道这镇上不比乡下,女孩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从车上举着帘子往外瞧,那是没规矩的人才做的事。”
苏铮不解地眨眨眼睛,拿起装着泥坯的盒子:“那外婆还让我来送这个?抛头露面是难免的吧,难道一会我还要蒙着脸去永年制坯厂?”
胡氏愣了下,接不上话来,苏铮则已很干脆地掀起马车壁上的帘子。
车窗很小,就笔记本屏幕的尺寸,透过窗可以看见街上是一串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布料衣服,豆腐馒头,大米菜油,还有医馆酒楼,不过更多的,苏铮看到还是陶器店。
有的是普通陶器陶瓷,还有的好像专门出售紫砂器,她看到那些店里的木柜子上摆满清一溜的红色深紫色茶壶,粗粗一看应该是紫砂壶没错。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那些店里大多有三两个客人,也不知道生意算不算好。路上的人则比较多,叫卖的和行人都有,基本上都是穿着厚厚的棉衣,不过样式和颜色比李水村就丰富多了。
正如胡氏所说,男子多女子少,而且女子就算有也多是妇人模样的,只能说明这地方对没嫁人的女孩限制比较严。
真不是个好消息。
“看看也好,平安你有没有发现别人看我们这辆车的目光都是带着羡慕的?”胡氏恢复了从容,又找起话题。
苏铮如言看去,确实发现经过旁边的人都会朝这里看上几眼,但眼热羡慕什么的倒是没看出来。
她从善如流地问:“为什么?”
“因为能坐马车出行的人非富即贵,一般人家连马车都雇不起,人家自然羡慕。”胡氏淡淡地说,却掩饰不住言语之间的自得虚荣,好像非富即贵的就是她本人一样,用一种诱哄的眼神看着苏铮,“平安想不想天天能做马车,天天和舅母一样穿好看的衣服,戴好看的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