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铮早早跑到梅府,颜独步还未起,她躲在自己的房屋里做紫砂,心神有些定不住,一会儿担心陈解,一会儿有纠结搬不搬家的事,于是跑到林氏绣庄找林婉意。她想知道婉约这次去阮南到底碰到了什么事,什么人,才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可林婉意一脸轻快,仿佛什么特别的也没发生:“就是逛逛街、听听曲啊,那儿几乎家家刺绣,绣艺师傅一抓一大把,也确实看得人眼直……哦,我还带她去了趟林家老宅,她是个聪明灵巧的,家里老太太特别喜欢她,我看着她也挺喜欢那里的。”
她没注意到苏铮有些沉闷的表情,笑着说:“听说苏师傅如今已经可以创作自己的作品了,真是恭喜了,还没听说过想苏师傅你这样进步神速的,相信如此下去出师也不远了……”
林婉意言语之中讨好意味甚浓,继而又悄悄地说:“听说肖筱已经被押送北上了,琅家大小姐与她交情不错,便因此琅家也受到了一些牵连,势头已经大不如前了,琅家那位老祖宗听说要从深宅里出来挽一挽颓势。又逢县老爷受了责难,可能要被贬下去,咱们整个荆邑这会都没什么做主的人,因而尹家和日月陶坊这些,甚至还有那名不见经传的,都争抢着这个机会要做大,第一份要紧事便是揽住苏师傅你这个香饽饽呢。”
苏铮微愣,她怎么一点特别的印象都没有?
她道:“这些事,梅先生会为我做主的。”
林婉意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她都这样卖力迎合讨好了,这块石头还是这样吱个声透个气都没有,要是她和苏婉约一样好哄就好了。
再回到梅府,颜独步已经起来,见了她只微微一笑,苏铮摸不清他是否对昨晚她擅自的行动发恼过,兀自将眼神在他胸口处瞄,心里不自觉就有些愧疚。
她正想说些道歉的话,却看到院子里还有另外一道身影。
一身新绿的杭绸长裙,背脊如青松一般挺秀,鬓发如乌压压的上好新墨,斜插着一支翡翠凤首玉簪,整个人如湖光潋滟不可方目,正是陶都第一美人,也是女性壶师中造诣最深者,琅开翠。
她正和颜独步说话,柔美的脸上跳动着晨曦的光芒,春水似的眸子里闪动丝丝柔情和小女儿家般的娇羞甜蜜。
苏铮一时看怔了,她从没见过这个女强人似的人露出这般神情,这简直就是坠入爱河的小少女嘛!
她的目光从琅开翠身上移到颜独步身上,又转回来,如此几次反复,她叹了口气:人长得俊就是桃花缘盛,看看,就那样坐着连眼皮都没抬几下的疏懒样,就叫陶都一枝花情难自拔了。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肆意,琅开翠察觉到了,转头看见是她,便笑着走上来,亲切地拉了她的手笑道:“苏姑娘,多日不见,那日开翠因心忧颜公子,言语间多有冒犯,却不是有心的,还请你可千万莫要怪罪。”
苏铮差点没抖一抖。
琅开翠的手青葱玉白,皮肤如上好的凝脂,细腻中透着莹润,碰触起来丝滑柔软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因常年制壶,她的掌心攒了一些薄茧,又显得较寻常女子的手要宽厚结实些。配着她美丽而不失英气的脸,顾盼生姿灵气冷静的眼眸,令人赏心悦目之余不禁生出些许仰慕之意。
这大抵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子。
而此时她笑吟吟地对自己说不要怪罪。
苏铮想起林婉意说的,琅家因为肖筱的事声望下滑。
她就觉得握着自己的手凉沁沁的,她悄悄斜了颜独步一眼,后者坐在那里捧着书卷晒太阳,都没有朝这里看上一眼。
没有得到任何提示,她只好抽回手,实话道:“琅小姐言重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当时就找回面子里子了,还放在心上做什么?
琅开翠就问起她制壶的事,说想要参观一下她的创作环境,看看她的作品。
苏铮推却不过,只好领她去看,结果琅开翠给出了很多中肯的评价和建议,其中有几个点令苏铮醍醐灌顶。
梅甲鹤毕竟不是做壶的,连紫砂泥他大概都没怎么捏过,再能说会道,也不如琅开翠这样的名家级人物谈谈自己的创作经验和感受。
苏铮能觉察到琅开翠没有忽悠她,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教了她很多东西,苏铮对她的观感因此便发生了很大变化,两人再出来的时候,苏铮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等她和颜独步寒暄了几句后颇有些恋恋不舍似地离开,苏铮立即凑到颜独步跟前:“那个,颜公子,琅家的事,里面是不是有我的关系——要是有,我真的不恼琅开翠,犯不着再为难琅家了,要不是没有,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颜独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几句经验之谈就把你收买了,你也真是好哄。”
苏铮喃喃地说:“怎么是哄呢?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给我面子,无论是因为什么,我都该承这份情,而且本来就没什么事的,我和她又没什么天大的矛盾,又不是对立的两面。”
他摇摇头:“你也真是看得起自己,打压琅氏是景卓自己的意思,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