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坐在罗汉床旁边的一个蓄着胡须,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道:“阿觉肖父,婉约肖母,且有玉佩为证,二弟妹莫非还有疑问?”
林老夫人的目光如同利锥,不看那妇人,反而瞪着其身边的男子:“老二,三儿是你嫡亲的弟弟,他死得惨烈,如今好不容易他一双儿女找到,你……”
不等她说完话,林老二忙不迭站起来,抹了一把泪水:“三弟的儿女找到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想来三弟地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老太太的脸色好了不少。
林老二又将失而复得的侄女侄儿拉到跟前左看右看,惭愧不已地道:“侄儿啊,二伯没用,你们就在荆异县,二伯却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瞧着瘦的,这些年受了多少罪啊。大哥,你是在哪里找到他们的啊,这要是早几日,侄儿们就少吃一点苦,母亲也能早日放心啊。”
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在如今自己最成器最看重的长子身上。
林老大不慌不忙:“此事说来话长,母亲,最重要的是将三弟儿女的名分定下来,挑个几日祭拜先祖,将他们在祠堂里的牌位撤了。不过,”他故意做了个停顿,意有所指地道,“怕只怕有人不服气,依旧认为名不正言不顺。”
“我看谁敢!”
“母亲息怒,儿子也是不想侄儿侄女日后为人诟病,因而特地找来了当初收养他们的人家。”他转头,神色声音也陡然变得酷厉,“李黄氏,你还不快将你知道的事从实说来!”
那两个近乎是被押着进来的人身形一抖,战战地抬起头来。苏铮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此二人正是李家外婆黄氏,以及她的孙子李存磊。
苏铮对这两个人说不上讨厌,虽然刚穿越过来那阵,黄氏确实压榨过她,这两人的嘴脸也确实惹人厌恶,甚至还曾要卖了她以求富贵,但苏铮的性子并没有使她吃多少亏。当初一别,到如今已有一年时间,还记得李存磊是要去考秀才的,可眼前这两人皆是衣衫破旧,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日子很不好过。
苏铮看了看他们,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两人不知道是没看到她还是被人叮嘱过不要东张西望,黄氏被问到后头也不敢抬,直接磕磕巴巴地说:“回大老爷,这苏小妹和,和苏团子确实不是他们苏家的人。”
林老大解释两人曾经改过名字,黄氏叫的是他们以前的名字,不过这样粗俗的名字还是让在座的人发出几声低笑,婉约脸色微涨,似乎众人看着黄氏时露出的那种不屑也将她一并笼罩进去。此时此刻她深深为曾被李家这种人家收养而感到羞耻。
她不由得去看苏铮的表情,见她仍旧一脸漠然,仿佛这里的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林老夫人拿出贵妇的威严:“这话怎么说?”
黄氏深深地弯腰低头,破旧的衣服在她干瘪的躯体上显得空空荡荡,很是滑稽:“贱妇那个女儿,也就是他们两个名头上的娘,在生头胎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好些年也没再生,这事她跟我念叨过。可是后来来投奔的时候却带来了三个孩子,我当时就觉着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到底是女儿带来的,好生照料总不会错。可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个算命的,他指着贱妇的茅草屋说什么屋里有人贵气太重,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家压不住,势必会带来大祸。”
黄氏脸上的神情很古怪,好像还沉浸在当时的震惊中,但苏铮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
她愣了愣,忽然觉得黄氏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据说李家曾经也是殷实的人家,从亲家苏家没落,嫁出去的女儿投奔娘家,不久后就是女儿病死,儿子离世,媳妇改嫁,家境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她和李存磊又落魄到了尘埃里,想必这一切她都归罪于那个给他们家带来厄运的“贵气”。
苏铮心情复杂,看来苏觉他们真的不是苏家的人。
不知道苏平安若没死,知道自己护着的弟妹是别人家的孩子,而且妹妹还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反正她心里不大好受。
这种被人欺骗,被人隐瞒,盘算着要和谁好好过日子,结果那人满肚子小九九,成天想着怎么离开你,回到她原来的家中,这种感觉任是谁都一时间接受不了吧。
林家的人又问了许多问题,黄氏一一作了回答,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事先就做好准备的,他们祖孙被人带下去安置,林老夫人又将其他人赶出去,又对婉约苏觉嘘寒问暖起来。
“一会去见过你们祖父,以后就陪在祖父祖母身边,外边那些人啊,再也别想欺负我的心肝宝贝儿。”
婉约大喜,不过她忍着这份喜悦没有张扬,只是乖巧地点点头,接着显得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乖孙女,你想说什么想要什么,都跟祖母说,别怕。”
婉约咬咬牙,从罗汉床边起来,拉起苏铮的手:“这些年孙女和小弟多亏了苏家姐姐看顾,如今我回了家,苏姐姐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孙女求祖母让她也留在府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