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对于相貌打从出生起就远输于正常人的张玲来说,从小到大她的外号只有一个。
就是丑八怪。
丑八怪,这是她记忆起就一直随在自己身边的诅咒。小的时候因为长得不好看,同班同学都不喜欢跟自己玩,甚至有的孩子的父母也让他们的孩子离自己远点,担心丑陋是种病,如果靠得太近,自己的孩子也会染上这种可悲的病。小的时候因为容貌的缘故,她就一直惨遭身边同龄人的排挤,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容貌越来越丑陋的她不在仅仅被周围人排挤,甚至开始招来他人的辱骂。
辱骂。
这是人类最偏好的一件事,如果看着别人过得不好,别人过得不幸,那么人类的这一颗心也就满足并且幸快。人类,是一种格外喜欢踩在别人的不幸上得到自我满足的怪异生物,所以天生的相貌丑陋便奠定了张玲这一生注定的不幸。
不幸,那是她活该,她倒霉,谁让她长成那副德行。长成那个样子的人,就活该被人羞辱,活该被所有人嫌弃,谁让她明明长得那么恶心还不去死,还要活在人世间恶心别人,所以她活该被所有人嫌弃,所有人嘲讽。
嘲讽。
对于张玲而言几乎充斥着她一生中所有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无时无刻得来的不是嘲讽以及鄙夷。
丑小鸭。
她就是一只永远只能被别人嘲讽的丑小鸭,并且这一生都不可能蜕变成白天鹅。原以为这一生注定只能这样,除非死,不然绝不可能摆脱这诅咒一般的命运,就暑假的某一天晚上,竟然蜕变了。
那天晚上,至今张玲还记得,就在那天晚上,睡得正迷糊的她突然来到一处园子。园子荒芜,寥败,看着不知荒废了多久,凄凉中带了寒心的诡异,就是在这诡异又寥败的园子里,她却遇到一个人,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应该是男人的人。因为当时的梦太过缥无,所以那个人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她没瞧清,只清晰听到那个男人询问自己。
愿不愿意蜕下这一张恶心的皮。
蜕下这一张恶心的皮,换掉这一张诅咒一般丑陋的容貌,重新换上新的开始?
当时的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问的,如今张玲已是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在听到那个男人的询问后,她疯一般的点头。告诉那个男人,只要能摆脱这如诅咒一般的丑陋,能让自己像普通的女孩一样,青春,靓丽,不管为此付出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是的。
不管为此付出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当时的她,在对那个人说了这一番话后,张玲隐约记得那个人,笑了。
那人笑了,这奇怪的梦也就醒了,当梦散人醒后,这个梦一开始张玲也没记在心上,只觉得这是一个可笑的梦。想要蜕下这一张丑陋的脸,除非整容,不然绝不可能。整容,就她家的家境,哪负担得起自己的整容费用,再说了,就她这一张脸,整容,区区整容哪能彻底蜕变,就她那天生丑陋的模样,恐怕只有换脸才能救得了自己。
丑陋,那是与生俱来带来的可悲,自己上辈子造的孽,因为知道自己的这一张脸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可悲的命运,所以那个梦才让引得张玲自嘲。然而这个世上往往存在着太多远超想象的事,一开始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个可笑的痴梦的张玲,在整个暑期中,竟然一点一点蜕变了。
从原本又黑又肥满脸青春痘跟痤疮的极丑女孩,一路蜕变成身高高挑体形纤瘦五官靓秀的漂亮高中生。张玲的蜕变,就连她自己都宛如做梦,更何况是同班的同学。暑期过后开学时,当那些带着妒忌、羡慕以及憧憬的视线落到身上时,张玲人生中第一次得到满足。
满足。
那一刻,她是真心觉得满足,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上苍的眷顾,因为过去的十几年里,自己过得太过悲凉,所以上苍不忍才如此恩赐眷顾。
眷顾,一开始张玲真的觉得这是上苍的眷顾,见过了之前丑陋不堪容颜的自己,不管谁过来问,她一律回答自己只是减肥成功,所以整个人变了,并没有整容。整容?她的确没有整容,在这一点事上张玲也没有扯谎,毕竟这张容颜真真是上苍予以的眷顾。
眷顾,那张脸的确是上苍给予的眷顾,只是这个世上从来不存在着单方面所给予的眷顾,如果你想要得到所谓的眷顾,必然要为此付出相对的代价。一开始听说有女高中生莫名暴毙,张玲并不在意,毕竟学生暴毙这种事,每年总得发生几次,没什么好奇怪的,可随着这些传闻的突增,那些话一句一句传入耳中,张玲的心,开始不安定了。
那些暴毙的女生,一个个模样天生不好看,只不过不知为什么暑期一过竟然整个人都整了容似的,突然变成大美女。莫名其妙变得漂亮的女孩,之后的某一个夜晚中又莫名其妙的暴毙,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说辞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常在张玲周遭荡起,也越来越让张玲记想起暑期那一晚,突然在梦中出现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询问自己,是否愿意蜕下这一张丑陋的脸,而当时的她又回了什么?
对了,当时的她告诉那个男人,她愿意,不管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坐在桌前,看着镜中倒映出的容颜,因为想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张玲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轻轻触碰着这一张脸。手动,而镜中倒映出的那个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镜中倒映出的那一张脸虽然做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可不知是不是盯着镜中的那一张脸瞧了太久,以至于那一瞬张玲竟觉着,镜中的那一张脸,瞧着有些陌生。陌生的一张脸,不但看着完全的陌生,甚至越看,越漂亮。
她的这一张脸,不只是边上的同学一个劲的说着邪乎,就连她自己,说真的,她自个也觉着这是一张邪乎的脸。从以前丑陋不堪的自己,日、日蜕化,一点一点换下那一张不堪的脸,转而蜕换上这一张漂亮的容颜。不只是退换下那一张脸自己看着都觉恶心的脸,这一张脸,到了如今仍旧在蜕变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张脸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精致,虽然看着镜中的那一张脸张玲也说不出这一张脸哪里好看,却还是忍不住深深赞于这一张脸的绝色。
漂亮的脸,不管谁看着都会觉得漂亮得有些邪乎,有些诡异,可是越盯瞧着这一张脸,张玲越是坚信。
这一张脸,这一张脸就该属于她,本就该属于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