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有马车等着,六哥牵我进去。
马车里熏着很好闻的香,我再闻闻自己,都有味道了。在崖底时我怎么都比那两个一身血的好些,在这里却有点自惭形秽了。
六哥笑,“一会儿到了营地就可以洗热水澡了。”
也只好如此了,他倒是一点不嫌我身上有异味,挨得紧紧的。
营地还是从前那个营地,他直接把我拎到了大帐,吩咐人烧热水。
我看到热水一桶一桶的往大木桶里倒,试试水温,“嗯,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两个勤务兵不出声的出去。
我这一回比刚到军营时脏多了,水都变了色了,第一遍从身上冲下来的水居然绿呼呼的。
我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竖起耳朵听听,外头倒是没有旁人,于是走出去。
六哥也沐浴换了一身衣服,正倚在铺着虎皮的榻上坐着。这大帐里的东西倒是多了一些,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简朴。
“过来!”看到我,他沉下脸说道。
我就知道,跑不掉这一通教训。过去摆出‘我认识错误很深刻’的造型,垂头听训。
一直没听到他说什么,我偷偷抬起头,耐性还是比不过他。
“六哥,你不是要骂我么?”
“管用?下回你不会再自作主张去涉险了?”他抱手眯着眼说。
我这人,一向是小处好商量,听话。可是大处,打定主意一般不听旁人的,的确是不管用。
“那怎么办?你消不了气的话,会怎么样?”
他被我气笑了,“你也知道我生气啊。我原本正在得意大获全胜,用八万人牵制了两倍于我之敌,还逐个击破,让陈将军和姬将军压力减小,可以趁胜出击,全线入关。那几千人马没有按时回来汇合,我也知凶多吉少。但既然上了战场,就难免有这一天。虽然悲痛,但还能忍。结果,从俘虏嘴里得知,你和小柳一起去诱敌了,还在即将被捉获之际毅然跳崖,而小柳和姬少康也随后跃下。你知道我当时心顿时冰凉了的感受么?要不是魏先生从身后劈晕我,我说不得就将那几千降卒就地处决了。”
“不可以,六哥。你如果杀了他们,会让天下人心寒的。你是要做皇帝的人,那些以后也都是你的子民。”我着急的说,然后闭嘴,这些话魏先生肯定也说过了。
“是,魏先生也这么说。可是孤醒来什么都听不进去,还同他大吵了起来,以致先生弃冠而去。”
“啊!怎么会这样?”
“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沿着用你的血铺就的光明大道直达九重?我问你,那些俘虏说他们并无要杀你的意图,只是要捉你威胁我。你为何还要求死?”六哥双目炯炯的望着我。
我吞了吞口水,把跳崖之际想到的他放与不放是个两难局面的顾虑老实说了。
他双手摁在我肩头,“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比起名声,当然是你的命重要了。我也不嘱咐你了,你这左耳进,右耳出的小家伙。我以后多操点心,把你拴在身上。这样就免得我被吓成这样,不然我一定早生华发不可。”
我抓住六哥的衣服,“魏先生、魏先生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