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的出面,并没有缓解程家面临的危机,他这种不顾颜面的自保,听得车厢中的程林菀几乎咬碎银牙。
程林菀恨徐言胆小如鼠,与狼为伍,可程昱的心里并没有丝毫怪罪小道士。
因为他不久前才告诫过徐言,杀一头救过自己的猪不好,能留则留,而那番告诫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即将饿死,猪,还是要用来吃的。
程老妇人的讲解,没想到两天之后当真成为了事实,只不过临死之际,徐言没有吃猪,而是要吃掉他们程家。
两位老人的目光互相望去,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无奈,却没有丝毫的恨意。
他们程家已经必死无疑了,可是徐言当真只是个路人啊,没有程昱的相邀,人家这时候还在山林外烤着打来的野味,吃得香甜呢。
借着程家这头将死的猪,如果能保住一命,也算一场造化了。
“杀人?”
车外传来了小道士惊恐的声音:“我、我没杀过人啊!”
车中的两位老人缓缓闭起了双眼,程昱正襟危坐,腰背笔直,老妇人死死地搂着孙女,他们已经做好死去的准备了。
人生自古,唯死而终。
有低低的抽泣声响起,两个年幼的丫鬟瑟瑟抖地挤在一起,不敢哭出声来,一边死命地捂着嘴,一边留着眼泪,主人家一旦遇难,她们也是活不成的。
“没杀过?刀扎下去就成,简单得很!”
“杀了他,你就杀过人了,想要跟着我们元山寨好酒好肉,没有投名状可不行啊,小子,下手吧!”
“杀了他!杀了他!”
窗外的喧嚣仿佛越来越远,程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六年前的往事渐渐浮现在眼前。
当年的朝堂之上,也是如此喧嚣,喊叫着杀了他这位左相的御史言官更是如同蚊蝇,驱不散,也赶不尽。
只因为挑起一场两国****,兵戎相戈,他程昱是罪魁祸。
奸相误国的名声,他背了整整六年,可是先皇的承诺,其实只有三年而已。
三年前,他就该恢复左相之位了,不知为何,那道晚了三年的圣旨,随着先皇的驾崩被埋没在尘埃当中,如今,才被送到他的手中。
已经晚了。
这六年生了太多的事,蛮族铁骑踏遍了天南十六国中的半数河山,早已开始休养生息,齐普两国兵戎相见,原本的练兵目的变成了应付差事,扔下些军兵尸体了事,渺无人烟的祁元山,也成了匪寨贼窝……
双手死死地捏了起来,曾经的宰相忽然恨意大起。
他恨先皇走得太早,恨奸臣贼子霍乱朝纲,恨普国之人被多年的繁华所麻痹,恨军中再无善战之人,更恨那些所谓正道的太清教道人与窗外的山贼匪寇。
他恨自己太过心急,如果等上几天,据守边关的小儿子已经派遣军队赶往临山镇,接应他这位老父进京了。
太清教的道士让老人怒不可赦,前日清晨的那场异象,更加让这位老人焦急不堪,他要做的事太多,他要打压住国师的气焰,更要查清乘云观消失的真相,神武炮的存在太过重要,容不得他耽搁片刻,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曾经的左相,即将成为人家的刀俎鱼肉。
“拿起刀。”
身形高瘦的汉子来到徐言身旁,脑袋后面编着九根细长的辫子,他是元山寨的三当家卢海,绰号九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