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偌大的将军府邸笼在一片安静宁和的氛围中,都已经歇下。偶有微风拂过,吹动树影摇晃,影影绰绰,掩盖了某处角落的低语,叫人甚难发现。
“小姐,这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该不会来了。”玉瓒皱着眉看向与她并行蹲着的小姐,没忘记这人的吩咐,刻意压低了声音劝她回去。沈姑娘提到小姐的生辰八字兴许真像她所说的是巧合发现,不定会来这琼苑。
谢蓁蹲得久了两腿发麻,半起了身子捶腿,心里苦闷得不行,当她愿意放着软床不睡来这儿窝着,可里头内情又不能同她道,只得自个闷着往苑子口探瞧了眼,还是没瞧着沈梨妆的影儿,暗暗嘀咕莫不是自个估错了?
又不放心地回头瞄了一眼自个身后的暗影处,人影与树影融成一体,极难被察觉。那人是她特意让谢忱找来的江湖人——谢十三,毕竟谢老爹密营挑出来的人多是一板一眼,受训极深,有些事托不得。让谢忱找的原意就是找能信得过的,编在护卫队里给了那人极大自由,但要绝对的忠诚,这是头一回使还有些忐忑。
玉瓒伸手替她捶着,刚想再劝两句就被主子捂住嘴又蹲了回去。谢蓁蹲下一瞬就瞧见了沈梨妆,再一细看她身后原来还跟了个黑衣人,一袭黑色劲装几乎融于夜色,而那人恰好往这处望了过来。谢蓁心头猛颤了两下,只得硬着头皮学了声猫叫,随后果然瞧见那人移开了视线。暗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就瞧见那人弄晕了苑子里当值的丫鬟,而沈梨妆快速地闪进了那屋子,那人守在门外。
谢蓁捏了捏手里让谢十三弄来的东西,不免紧张。这苑儿是将军府的禁地,是谢元除去书房待得最多的地方,谢蓁当初了解时来过,对她并不设禁,听说在原主小时候谢元倒是常带她来,一坐便能坐一天的,可小孩子好动,待不住不说还不让碰这碰那的,原主就不爱去,谢蓁凭着后来一份手卷知晓这是谢元照着万贵妃当初设想所布置,可惜,这苑子再等不来它的主人。
沈梨妆前一阵频繁出入书房直至几日前突然没了动静,谢蓁便猜她是没找着想要的东西,原盼着这人能平平安安离开将军府,愣是没想到她在最后整了个大的,吓得她一颗小心脏普通普通的。幸好她猜对了地方,等着了人,万一……谢蓁不敢往后想,忙给树上的谢十三打了暗号,不过一瞬,一抹墨黑身影从树上翩然跃下,直袭向门口守着的黑衣人。
“什么人敢擅闯将军府!”谢十三的嗓音低沉,逼到了那人跟前喝道,阻断了那人通风报信的动作。
黑衣人反应极快,但见他身后无人,便有意识地想引他离开后再来救人,此举亦称了谢蓁那方的心思,在两人缠斗远去,谢蓁忙是捏着小管儿摸了过去,门本就敞了一丝缝隙,在瞧见里头没人后亦入了内。
屋子里摆设依旧,独独折枝杏花绣杭娟屏风似乎移动了位置,谢蓁屏息挨近便瞧见屏风后头的墙裂了缝隙,试着轻轻推动,推开少许后果然瞧见了沈梨妆的身影,此刻正从博古架前抽出一本册子。
谢蓁瞅准空档使了管子,对准沈梨妆的方向吹了出去,自己则侧身贴在了墙上,不多时听到里头扑通倒地的声响眯了眼笑。
玉瓒在旁看得瞠目结舌,暗暗觉得是那个新来的护卫带坏了小姐,随后在自家主子笑眯眯的眼神注视下咽回了话,老实过去把人扶起来沦为同流。
谢蓁满意瞧着,俯身拾起地上落下的那本册子,仔细一翻却是变了脸色,名册上的名字谢蓁识得几个,那几个俱是谢元安插的眼线棋子,谢蓁未看完便阖上册子放回原处,心想女主有光环所以误打误撞发现,若这册子到了宋显珩手上,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如今被自己搅和真是万幸……
出了暗室,谢蓁研究了下墙壁上镶着的机关口,做工确是精妙,像密码锁似的,谢蓁推了几个格子,对应自己的生辰便听吱呀一声石门闭合,恢复原状。
“小姐……”玉瓒唤了一声,瞥了眼自个架着的昏迷女子不知作何处置。
“送沈姑娘回自己苑子,放——”话还未落,谢蓁却听见外头响起谢老爹的声音,似乎隔了些距离。
“小姐!”玉瓒压低嗓子焦灼地又唤一声,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谢蓁也是心脏一紧,揪住了沈梨妆的衣服,恨不得立刻把人弄没了,下一瞬却听到谢十三的声音,当即缓过一口气来,难怪谢老爹会停下来问话,大抵知道谢十三在拖延。谢蓁扫了一圈屋子,反应极快地推了身旁那扇窗子,见是后院,二话不说让玉瓒踩着凳子把人弄出去,心脏不可自制的扑通狂跳,待听倒到脚步声近到门口时反而诡异地平稳了下来,眼尖瞄见椅子上的脚印,一屁股坐下,正对着门口摆好了姿态,动作一气呵成。
“……蓁蓁?”谢元推门而入见到坐着的人脸上神色一顿,转过味来,明白谢十三为何在外头了。
“爹?”谢蓁转过头亦是意外,余光瞥见一片墨黑衣角划过,心思大定,转而花了全副心力应对谢老爹,“爹爹也睡不着么?”
谢元方从外头应酬回来,身上携了淡淡酒气,晓得女儿不喜,寻了个不远的位置坐下,看着谢蓁的目光陷入怔忡,张了张口,像是要唤什么人似的,却是猛地醒过神咽了回去,抬手掩着干咳了一声,“怎的想起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