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婆子也是没料到会这么撞了谢蓁手里,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劲儿求饶,也有些倚老卖老的哭诉不容易,当中有误会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什么的,听得谢蓁耳朵嗡嗡嗡,说得好像要了她老命一样,到最后反给气笑了,淡淡瞟过一眼什么也没说回了自个苑子。
没过一会儿,玉珍端来午膳的档儿说起这事,道是崔婆子的事儿传到阮姨娘那不说,连沈姨娘都赶去凑了个热闹,一通挤兑就说要把人赶出府,那几个动了手的更惨,遭了沈姨娘身边婆子一顿修理,当然得罪大小姐在先,不消沈姨娘说的,阮姨娘自然也会将人赶出去。
而沈姨娘这上蹦下蹿为哪桩的旁人都心知肚明,这回却聪明的没直接到谢蓁面前来讨,只偷偷塞了玉珍一只玉镯子,让她帮着说说话趁高兴了提一提谢文香回来的事儿,凝香苑里除了新来的都得过谢蓁□□,尤其是近身侍候的,犯不着为了点蝇头小利放弃主子给的优待,自然老老实实都给交代了。
谢蓁颔首,要说也是谢文香自个作死,明明快熬到能回来的日子了,又给寄过来一封恐吓信给自己,谢蓁也就那么不经意抖了老爹面前。到头来,谢文香又得到了和静安师太钻研佛法的机会。
玉珍揭开食盒盖子,里面是一碗火腿鲜笋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银芽鸡丝,还有一碗用白丝玛瑙碟子盛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谢蓁对吃的一向热衷,接过玉珍盛好的米饭正吃着,便瞧见玉瓒领了一名妇人进来,却是素娘。
后者自进门就瞧见这位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在用午饭,筷著落下的频率不低,吃的时候也特别认真乖巧,粉颊上腮帮子微微鼓出,像极了自己以前主子小姐以前养过的松鼠,让人想要摸一摸脑袋。
谢蓁地上妇人柔软目光,微微一顿,随即蹙起了眉头,问道:“大夫怎么说?”
“托大小姐的福,素娘并无大碍,只是原先的一点小毛病,不用特意费心。”素娘忙是答道,她是特意过来感谢大小姐的,照她说连药方子都不用开的。
玉瓒见主子的目光落在自个身上,点头附和,“大夫也说无碍,开的药方子奴婢让人去抓了药,总要吃好了才好。”
“不用的不用的。”素娘瞧着面前少女,若非是她自个恐怕都谋不到这个活计,本就存了感激之心的,哪还敢再占将军府的便宜。
谢蓁闻言睁着一双漆黑乌眸直勾勾瞧向她,迅速浮了蒙蒙雾气,素娘瞧见顿时慌了,一双手都不知该怎么放的无措,“小姐,素娘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看着那样儿就觉着不忍心的。
“素娘长得好像我奶娘。”谢蓁的声音闷闷道,垂下脑袋似是因为回想起往事陷入了低落情绪,“奶娘在我小时候就去了,当时也觉得是小病小痛忍着,结果……”
素娘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下反应过来,传闻这位谢大小姐生母不详,有乳母在,跟乳母感情深厚也在情理,心中也是恍然,自己能入这位主子的眼是因为长相的缘故,不知为何一直惶惑的心落了回去,对上谢蓁也就更多出几分真心,“小姐莫要伤心。”随后在谢蓁略带伤心的注视下又补了一句,“素娘会注意自个身子的。”
谢蓁得了她的保证才稍稍展颜,至于奶娘的事是谢蓁从祖母那捞了点有用的自个拼凑编的,这么一来也好解释,看着素娘一双眼儿水汪汪的,演的入骨三分。
果然,素娘看着她那模样心中更是柔软,心道外头的传闻真是胡说八道,小姐明明那么善良可爱……
不知素娘心理活动的谢蓁眨了眨眼,再接再厉,扮了可怜道,“素娘能陪我一道用饭么?”
“这……”不妥还未出口,素娘便败在了谢蓁的可怜又期盼的目光中,犹豫良久,在玉瓒添过碗筷后轻推一把才顺势坐下。
谢蓁见状高兴,只道让她无需拘束,这个苑子里的规矩是她说了算的,也符合大小姐任性妄为的性子。
素娘颇是无奈依从,用饭的仪态甚是优雅。谢蓁瞧着微微眯了下眼,随即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素娘家里有几口人?家在什么地方?”
听到问话,素娘下意识地搁了碗筷,脸上划过一抹异样神色,最后规矩回答,“实不相瞒,素娘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那场高烧差点夺了她的性命,多亏好心人将她送了医馆,事后她记不得自己是谁,也不知何去何从,只有身上多了几道可怖伤口。也是因为这样她几乎封闭了自己,一开始她也想过找寻家人,可随着时日渐久仍是一无所获后就再不报希望了。
谢蓁并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是因为记得一开始原女主身边出现的确实是个仆妇,可后来的去向却没有交代,只隐隐提到妇人身份尊贵被接回了家。而原女主也因为于妇人有恩,几次涉险都化险为夷,甚至从孤女身份到县主,都是那妇人家里出的力,能做到这些的也就世家贵胄,这样的家世背景自然容不得女子孤身流落在外的名声。谢蓁即便想找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只私底下打听,锁定了几家到现在尚未有线索。
“素娘想找家人吗?”
素娘一顿,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从何找起,而他们要找,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消息,算了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谢蓁瞧着她眼底的失落阴霾,忽而义气说道:“我帮素娘找。”
“大小姐……”
谢蓁笑眯眯瞧着,实话说,素娘给她的感觉十分舒服,那种舒服不是阮姨娘那种流于表面的温柔相处,而是这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比如她用饭时的仪态,举手抬足,许是因容貌的不自信掩了光华,不光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素娘她都要帮一帮的。
素娘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珏交到了谢蓁手上,“这块玉是我一直随身带着的,不知是否有帮助。”这些年来她一人过得到底凄苦,怎么能不想着有家人相伴依靠,见谢大小姐言语诚恳,已然动心了。
玉珏因为藏在身上带了残余温度,更显温润。谢蓁拿着玉珏仔细瞧看,可上头愣是什么都没有,玉是好玉,却太过古朴素雅,认不出来。待抬眸对上素娘紧张的目光,笑了笑,“有信物就更好找了,素娘放心。”
素娘闻言亦是扯动了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抹高兴笑意来,又是一番真诚道谢,不管如何,这份心意自个都无以为报,暗下决心好好服侍新主子。
而此时正值午时末,阳光正好,谢蓁用过饭后着人搬了躺椅在庭院里晒太阳的功夫,宫里养心殿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你再说一遍!”宋显珩清冷的声音此刻携着浓重寒意于大殿里响起,令人胆寒。
一苗族打扮的中年男子扑通一下跪在了龙床前,“皇上先前服用的九龙散虽然能短时间内令精力充沛,可时间久了极是损害身子,小人没有一定把握能……”
“皇上……”妆容精致的万贵妃一听当即红了眼眶,伏在龙床上,忧心切切地唤了一声,杏眸沾染水汽,委实一副叫人动容的伤心模样。
床上的皇上瞧着美人儿落泪,可惜没力气起身,可对着他对喜爱的女子脸上却是显了明晃晃心疼的。
一旁身穿凤服的女子雍容华贵,在那一瞬脸色差极,瞥向床榻上的女子眼中隐了深深的怨恨,皇上为何会服用九龙散,还不是这妖女勾引的,可再怨恨都得端着风度,“妹妹,苗医的话还没说完,兴许皇上洪福齐天,真能解了也保不准。”
万贵妃伏在床畔,抓着皇上的手,垂首的瞬间眸中隐过戾色,抬首时又含了眼泪,“皇上是天之骄子,定然能平安的。”
宋显珩则敛眸深沉凝向苗医,再察觉到皇后落在自个身上的目光,沉吟开口,“皇兄现下需要静养,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也需要给苗医施展医术的空间……”
万贵妃捏着帕子抹了抹眼泪,“王爷说的极是。”当即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利落应和后倒是跟着皇后一块出去了,没有半点为难。
宋显珩瞧着那道离去的身影,不禁沉暗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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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成十年十月,朝堂表面一派平静如常,可暗地里早已激流暗涌。皇上连着几日没有早朝,群臣议论之余也都瞧见皇上每况愈下的情形,对于让谢将军暂代朝政一事忧心有之,蠢蠢欲动亦有之。
谢元一系的朋党则力张要趁热打铁。如今太子体弱多病难当大任,而小皇子宋瑞在将军的教导下小小年纪便是出众,有着师徒情谊更是比寻常君臣关系来得亲厚。倘若……届时再由将军辅政,定能教大梁国富民安。
然这话一出口就被谢元喝斥大逆不道,道是自古长幼有序,由不得他们胡言,一番严词喝斥敲打送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