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菲儿自从登上甲板后,就一直盯着莫降看个不停——不过,她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竹篮四角,系着四根儿臂般粗细的铁索,要承住这几个人的分量,自然是不成问题。
吱吱嘎嘎的响声中,竹篮被缓缓吊起,只片刻功夫,竹篮已悬在半空。
张凛拄着长枪微微抬头,竹篮越升越高,直到它变成一个黑点,张凛才将视线收回来,对受伤较轻的胡力和刘超说:“你们两个,将船舱挨个检查一遍,看看王维翼另一个婢女蜜儿,是否还在船上……”
竹篮之上,莫降站在外沿,望着西面的陆地,沉默不语。
“唯战兄在想什么?”文逸问。
“当年崖山之战,张相抱着年幼的皇帝,面对西方,亲眼看着汉家的水师在炮火中灰飞烟灭,目睹守卫汉人江山的最后一道防线被黄金族人突破,想着汉家百年基业烟消云散,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莫降幽幽的问。
文逸满脸苦涩的回应道:“恐怕,这个千古之谜,没有人能解答。”
“当时,他一定心如死灰,不然也不会抱着皇帝投海自尽。”唐沁说。
“他若心死,又何苦自尽?”莫降摇摇头道:“他本可以选择投降,本可以带着皇帝去做黄金帝国的俘虏,锦衣玉食,了却残生——但是他没有,他宁愿死,也不愿降,他满怀激愤,纵身一跃投身入海,是要用自己的牺牲,诠释汉人宁死不屈的jing神……他要用肉身的死亡,换来jing神的永生……”
“唯战兄所言有理。”文逸点点头道:“张相纵身一跃,毁了自己的肉身,但却用他的死亡在全天下的汉人的心中种下了宁死不屈的种子,终有一天,种子会发芽,我汉人的家园,也会复兴……”
“只是,苦了那个年幼的皇帝,他还只是个孩子。”唐沁则伤感的说道。
莫降则说:“也许,正是张相宁死不屈的纵身一跃,才救了那个孩子。”
“你是说前朝末帝,并没有死?!”唐沁似乎从莫降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不,有人亲口对我说,他已经死了——他的尸体,现在恐怕都已经腐烂了。”莫降幽幽的回答。
唐沁总觉得莫降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是故,他只好沉默……
可是文逸却像是听懂了什么,不由得叹息一声,心中也是一阵悲凉……
当竹篮即将升到山顶时,一块立于山巅的巨大石碑,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张弘范灭汉于此!
七个大字,代表着汉人的耻辱,也宣扬着异族的功绩。
七个大字,像是利剑一般,刺穿了莫降的心脏,他的心,痛的几乎在滴血。
七个大字,像是火焰一般,灼的莫降的脸火辣辣的,让他羞的无地自容……
莫降是第一次到这里,心灵上所受的震撼,几乎将他的灵魂震出躯体之外,他脑中嗡嗡作想,早已顾不得再思考当ri崖山海战时,困在崖山上的汉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竹篮是何时升到山顶的,神情恍惚的莫降已经不记得了。
他表情木然的抬着担架,跟着唐沁的脚步,缓缓前行。
便在此时,一个身着锦衣的矮子从道路两旁的树林里闪身出来,笑着说道:“黑左车,郾城一役,你侥幸逃脱,今ri却自投罗网……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莫降抬头,漠然的往过去——只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一脸yin毒之相,莫降一生也不会忘记,只是在此刻,那侏儒脸上的笑容,让莫降尤为讨厌。
“朱巨。”莫降叫出那侏儒的名字,冷笑着回应道,“几个月不见,你却是没有一点长进,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愚蠢到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