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南大营大营内外枪声响成一片,喊杀声震耳欲聋。贺天寿的眼睛被大雨打的视线模糊,用水淋淋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冲着身边大吼道:“格林炮怎么不响了?给老子放啊,打光这些混账王八蛋!”
“营长,卡膛了!”副射手苦着脸道。
贺天寿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怒骂道:“废物点心,平时训练的时候光见你们说嘴了,真到要命的节骨眼上,就见你们打嘴!”
射手在一边手忙脚乱的拆卸格林炮排除故障,平曰里练的精熟的技术动作,现在也走形了,不晓得是因为紧张还是过度兴奋,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不论平曰训练如何精良的士兵,第一次参加战斗都难免手足无措。
贺天寿回头看见趴在墙头的顾麻子,对他屁股踢了一脚问道:“大炮呢?老子的大炮呢!”
顾麻子一枪撂倒了一个举着鬼头大刀的淮上军士兵,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外面被围的水泄不通,大炮都在军械所,派人冲了两次了都没冲出去。”
咚、咚远处传来两声炮响,顾麻子甩甩头道:“营长,军械所那边也打起来了。”
贺天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厉声道:“军械所要是被攻破了,咱们都得完蛋。”
顾麻子甩手一枪,把一个搬着梯子的淮上军士兵又给打倒,扯着嗓子吼道:“没事儿,军械所有的是大炮和炮弹,淮上军的兔崽子拿不下来。”
贺天寿对他狠狠的踢了一脚:“混蛋,军械所没炮兵啊,那两炮是淮上军的土鳖们放的。顾麻子,你给老子把家看好了,我带人冲过去营救军械所。”
顾麻子从墙垛上爬了起来,一把将贺天寿扯到后面:“营长,都督临走的时候安庆交给你了,我带人去军械所。”
贺天寿猛的将他推开道:“老子是营长,这里我说了算。”
顾麻子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满脸麻子像捅了的蜂窝般抖动:“都督临走交代你守好安庆城,你重任在肩就甭逞这个英雄。”然后平静的笑了笑道:“贺老哥,要是兄弟回不来了,握老娘就拜托你照顾了,披麻戴孝摔瓦盆当孝子就都是你的事儿了!”
贺天寿的眼泪和着雨水流了下来,他将眼睛瞪到极限:“麻子,你给老子听好了,把大炮和你自己都给我带回来,老子可不替你当孝子!”
顾麻子一招手:“二营骑兵连和炮兵连的兄弟跟我走,接应军械所的兄弟。”
贺天寿大吼一声道:“轻重武器一起向南门口开火,掩护顾麻子他们冲出去。”
砰砰砰毛瑟八八的一阵弹药,将冲在前面的淮上军士兵打躺下一片,射手终于将卡壳的子弹清理了出去,副射手努力平静着情绪,将手柄摇的不疾不徐,一串串火舌从枪口喷出,十个枪管同时射出一道弹幕,南门口顿时倒下一片。
堵塞在南大门后面的沙包被清理到了一旁,顾麻子带着八十多个骑兵拖着十几辆炮车,风驰电掣般奔了出去。淮上军一看大门开了,所有武器集合火力冲着马队开火。不时有人翻身落马,后面的人看也不看,踏着同袍的身体继续往外冲。
“麻子,你小子一定要回来。”贺天寿的虎目里充满了泪水和深深的歉疚。
大闹訾议局之后,贺天寿回来就用好酒好肉犒赏士兵,所有人连续三天喝的酩酊大醉。城门口的岗哨也给撤了,贺天寿贴出告示安民。没想到就被淮上军给偷袭了。
凌晨寅末正是睡衣最浓的时候,如果不是城门口莫名其妙的响了几枪,惊动了正在昏睡中的士兵,淮上军真的可以趁着大雨摸进大营,如果是那样,这八百守军恐怕在睡梦中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贺天寿不禁脊梁骨发冷,一阵阵的后怕。
“营长,南京回电了,舰队已经出发,六个时辰之后就能到安庆,都督命我们无论如何顶过这六个时辰。”报务员冒着雨跑过来,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六个时辰太久了,大炮要是调不过来,恐怕咱兄弟打光了也撑不过六个时辰!芜湖呢,那边怎么说?”看着下面蚂蚁般攒动的人头,贺天寿心里暗暗叫苦。
“芜湖回电,陆团长亲率骑兵来援,已经在路上了。”枪声响的像爆豆,报务员只有扯着嗓子喊,才勉强能让别人听见他说什么。
“你去吧,随时和都督、高师爷保持联络。”贺天寿说罢,一转脸继续指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