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十七年正月二十日午后,北京城内又是满天大雪。德胜门外,银装素裹,琼玉铺地。两万多名盔甲分明的军士,在城门外的东、西、南三面站成方队,如同铜打铁铸一般一动不动,任雪花飘落在身上。
只听德胜门内一声炮响,整套的亲王仪仗簇拥着瑜亲王奕詝走出城门,后面跟着文武百官,走到场中心,中军官一声大喊:“跪接圣旨!”,由一身戎装的苏敏领头,全场两万多人同时跪下。奕詝站在驮轿车上,面南背北,展开黄绫圣旨高声宣道:“红阳教匪作乱数省,百姓生灵涂炭,社稷堪忧,着靖毅贝子苏敏为钦差大臣,前往山东剿灭叛匪,特赐钦差官防、天子剑。”
众将士三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敏上前跪接钦差官防和天子剑。
一整套仪式完成后,奕詝下了驮轿,上前拉着苏敏的手说道:“你此次去山东要小心应付,叛匪如果势大的话,一定不要贸然出击,可上奏皇上再派援军。山东、河南、安徽三省的带兵将军都是老六的人,到时也许不听你的调遣,驻守徐州的江苏提督张枕是我的门人,我已经给他写了信,让他带一万人马到济南府,听你差遣。巴林右旗的二千骑兵我也请了圣旨调了过来,统制素伦和你是老相识了,到了战场上一定会听你指挥的。我还选了王府的二百名侍卫跟着你一起去,作你的中军。”说罢向后面一挥手,以乌其格、胡剑坤为首的二百名侍卫整齐的列队出来,在苏敏面前行了个军礼。
苏敏上前一拳打在乌其格的肩上,倒疼的自己一咧嘴,说道:“乌大人伤好了吗?”乌其格爽朗的笑道:“那点小伤我老乌哪里看在眼里,跟着苏大人打了两次仗过瘾的很,所以这次求了四爷好久才来的。”
看着他们高兴的又说又笑,奕詝在旁边也是脸露微笑。
前一段时间,奕詝醉心于听戏、喝酒、玩蛐蛐,据说还吸上了鸦片,苏敏劝谏了他多次,说的多了奕詝就懒得见他了,有时一连十几天都躲着不见。自从“禁城之变”后奕詝好像振奋了许多,与苏敏的关系也改善了,看他这番举动是真正拿苏敏当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又有生力军加入,苏敏欣喜不已,看时辰不早了,忙向奕詝叩拜道:“苏敏一定不辜负四爷的期望,就此拜别。”说罢一跃上马,马鞭一挥,大军出发。
朝廷规矩,郊送后大军必须出京,但此时天色已不早了,走了不到五十里天便黑了,于是大军就在驿道边安营扎寨。
马兰峪大营的提督余步云也是奕詝的门人,不是外人,到了夜晚掌灯的时分,众人都围坐在大帐内,讨论这次行动的具体计划。
早在确认苏敏出任钦差大臣的当天,负责谍报工作的姚秋山就向沧州周边地区,派出了三十多名细作,现在综合各地的情况形成了一份敌情通报。姚秋山此时就拿着这份通报,忧心忡忡的介绍道:“从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情况和山东巡抚说的差不多,沧州及周边七县红阳教共有教众十二万人,德州、济宁、滨州等地还有近十万人,这还不算孟良崮、无顶山、豹子岭等十几处山头的数万土匪。”
余步云对于剿灭红阳教本来就心有余悸,不过以前地方官总是把造反的人数有意夸大,这样做败了说明自己不是无能之辈,胜了又可以邀功请赏。他以为山东巡抚有意夸大了教匪的数量,当听说叛匪竟然真的超过了二十万,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结结巴巴的说道:“叛匪有近三十万,我们这点人马如何能平定,不如钦差大人先给各省发调兵令,等军马都聚集了再徐徐进攻不迟。”
乌其格和胡剑坤虽然没说话,但看的出来他们对直接进击没有信心。
正在这时,有个军校在帐外喊道:“报,从京里转来紧急军报。”胡剑坤快步上前,接过军报,一看题目脸色顿时大变,忙递给苏敏道:“完了,十几万石的漕粮也被他们劫了。”
苏敏慌忙接过军报仔细的看着,姚秋山在一旁算账道:“一个兵一天吃十四两粮,这十几万石粮食,够二十万人吃四五个月的了,这下他们可不愁军粮了。”
苏敏看完把军报递给一旁的余步云,待他看完,沉吟的说道:“那天领到这个差事我就知道这个仗不好打,六爷既然只给了我们这么少的兵,是什么居心我想大家都知道。如此一来,虽然我名义上节制三省兵权,但调河南、安徽绿营兵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不要指望能调很多兵来,敌强我弱的态势是肯定的了。”
看着大家紧张的神态,苏敏话锋一转说道:“尽管如此,我们也不是有败无胜,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初步也想出个眉目,请大家参酌参酌。”其实这几天苏敏把关在房子里,苦读古今中外、包括未来的一些经典战役,特别是那些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役,想出了一点心得。
苏敏把大家带到了地图旁,继续说道:“六爷在太和殿上奏对的一席话提醒了我,他说,数省之乱缘起山东,山东平则余省皆平;我延伸开来,山东之乱又缘起滨州和直隶的沧州,滨沧二州平则全省皆平。所以我们首先面对的是沧州和滨州的十二万教匪,其余州县和山头的土匪虽有呼应,但都在数百里之外,而且他们事起仓促,不见得能够协同攻击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