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日,天气初凉,蚊虫已不见了踪影,也少了蛐蛐和蝼蛄的蛞噪。
微风吹拂着窗纱,红烛在灯罩里发出柔柔的光线,一群挚友品茶夜谈,此情此景真是羡煞天下读书人,只是谈话的人少了些闲逸,多了些重重心事。
听了陆虎不解的问话,徐金书苦笑了一声道:“洪玉笙是我的顶头上宪,又是穆彰阿的门生,我初到沂州,虽知道洪久财替洪玉笙办了一些不法之事,如贸然举发,手中并无真凭实据,洪玉笙大不了向洪久财身上一推了事,我以后如何在沂州立足,大哥交代的事情如何完成,又如何践行徐某平生为黎民做好事的诺言。因此,两害取其轻,我既找机会教训了洪久财,让他不要太嚣张,又在表面对他和颜悦色,存了知府大人的面子。我知道洪玉笙对我嫉恨在心,一是我平时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二是他可能也忌惮四爷和大哥的威势所以才不至于极力排挤我,这才能在沂州平平安安待了一年。”
姚秋山叹了口气道:“金书说的极是,凡事讲究过犹不及,古往今来的官员大约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贪财贪势的当然是不值得一谈的,另一类就是贪名的,这类人时刻以圣人的教诲要求自己,要求别人,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不论轻重,一律挑百姓的错,挑同僚的错,挑上宪的错,甚至挑皇帝的错。就算是圣人再世,也难免被指责一番。他们往往干不长。或被贬谪,或被世事不容。之后就隐身在士林之中,就空落了一个好‘名’,什么胸怀抱负,什么泽被苍生都成了空话;最后一类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清’的‘官’,他们虽洁身自好,但知道轻重缓急,心系大局,能容旁人不容之事,有时还要饱受清议。然还能居于庙堂之上,为国家分忧,为百姓造福,能成为这样的官,才是最难的。”
“尽然,尽然!”高盛教有些感慨的说道,“我们谈风水都是尊着‘法天地、象四时’,就是要符合自然规律,然而风水哪里有那么多无可挑剔的‘吉壤’。若是挑剔到底,不是无入土之地了么,于是乎只好拾遗补缺,阴阳兼容。这才是风水的正道,没想到经姚大人这么一说,做官也和我们的风水之道一样。可见天地之大,万事皆含易理呀。”
看他又把风水扯了出来。陈瑜全不禁笑骂道:“老小子,三句话不理本行。整天“乾天,坤地,艮山,兑泽”的,你有本事把我大哥在哪能算出来,我就服了你!”
一句话好像把站在一旁侍侯的陆虎提醒了,他急着说道:“这些日子是急昏了头了,差点忘了会卜卦的高大人。高大人,您老早改给我们爷算上一卦,让我们按照卦象去找,我家公子不是早就得救了么!快算,快算,我给你那家伙去。”
高盛教止住了有些兴奋的找不到北的陆虎,摇头苦笑道:“你个小陆子呀,当我是街头摆卦摊骗些莽夫愚妇的铁嘴、半仙么,天道难测呀,我要是能算出苏爷在哪里,我还用你问,不早就给你们算出来了。”
说到这里众人刚刚有些放开的心又是一沉,姚秋山叹道:“苏大人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了,不论是官府大面上的搜检,还是我们新军营的飞燕队的暗查,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新军营的飞燕队,就是由杨健带领的擅长追踪和探听消息的小队,由姚秋山正式定名飞燕队,现在队中的四十余人均是武艺了得,又擅长化妆跟踪,是褚肇南精心训练和挑选出来的。他们名义上并不是新军营的人,而是挂在苏敏的亲军卫队里,由姚秋山直接指挥。这是姚秋山极力主张的,在军营里面有这样一队人马,要想瞒住众人的眼睛是很困难的,一旦穆彰阿等人知道了又要兴风作浪了,只有将他们藏在苏敏的府邸中,才是最保险的。飞燕队本是办密差的,这次大张旗鼓的在沂州搜寻,也是万不得已,出于情况紧急,姚秋山才将他们被紧急召过来办差的。
“莫急,莫急!”高盛教说道:“还记得我在路上卜的卦么?”
姚秋山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咸卦”。
高盛教捋着下颌的胡须正色说道:“不错,正是咸卦,《象》曰:虽凶居吉,顺不害也。急躁妄动,就会发生凶险的事情;若是安居静处,便可以获得吉祥。你说苏大人会是急躁妄动的人吗?这些时日里大家为了找寻苏大人都辛苦了,虽然一无所获,但这不正可说明苏大人还活着吗。若歹人只是为了杀人泄愤,当时杀了岂不是痛快,如何要费尽心力在朝廷的严密搜索之下,将一个大活人藏着掖着。而且歹人绑了苏大人,既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害大人性命,那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只要我们耐心等待总会有办法找到大人的。”
他分析的有些道理,但还是不能解除大家心头之结,一时气氛又有些沉闷,徐金书有意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大哥虽然不在,但大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办好,葛济山庄搬到日照已经一个多月了,福海这几十天实在是辛苦,一直守在庄子里没日没夜的干。他这还是第一次来沂州,要不是建庄的事眉目已清,我就是拖也拖不来他。福海,你跟大家说说在日照建庄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