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四提着裤子扶着茅房围墙颤巍巍走了出来,抓了个人一问,才知道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两眼一黑,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顾不得身子发虚,两腿发软,安四使出吃奶的劲儿爬上车,软弱无力地喊了声“驾”,赶车回面档。
等到了地方,四下一看,哪里还有少年的踪影?安四心道,坏了,已过了时辰了,这会儿人又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今天这事办不成,主子怪罪下来,自己这条小命可就完了!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安四怔了半晌才醒过神想起问面档的人可曾见过自家少爷。面档老板一听,回说:“是那个穿青衫的小公子吧?他和老嬷嬷看你半晌没回来,先一步走了,说让你随后追上。”
得了信儿,安四赶车往东门方向去了。正当他急得团团转寻人之时,另一边五里亭,青衫少年也就是沈卿已和王嬷嬷话别了好一阵。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沈卿拉着王嬷嬷的手,安慰说:“嬷嬷,上车吧。待过些时日,卿儿会去大沽镇看您。”王嬷嬷双目含泪,望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哽咽道:“七少爷,以后就您一个人,自个儿要好好保重。”
沈卿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扶着絮絮叨叨的老人家上了车。
送走了王嬷嬷,沈卿翻身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匹,微眯着眼望着东面那影影绰绰的青山,轻轻一笑,“娘,女儿来看你了。”
青山东麓,山顶葱茏苍翠中隐约可见一处紫荆花林。待到走近,便能看到林中立着一座青石堆砌的圆台,细看之下会发觉此处似是一处坟茔。本来这山巅立墓者鲜少有之,更奇怪的是这坟前墓碑上并无墓主人名讳,仅仅刻着一枝紫荆花簇,而立碑人之处则落着“清宁”二字。
碑前,纸钱化为灰烬,风儿卷走残灰,消散在山岚云雾之中。
靠坐在碑前的沈卿抬手拭去眼角的一滴泪,“娘,记得您给我说过洛林很美,让我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看。这些年一直呆在沈家那方寸天地里不得自在,如今既然走出来了,我想到各处去走走看看。”她微微偏头,将脸贴在墓碑上低声倾诉。比起那钟鸣鼎食的国公府,这里虽是山风清冷墓碑冰凉,可她心里却觉得温暖非常。
半晌,沈卿站起身,对着墓碑俯身一拜,“娘,我要走了,不日出发去洛林,等过两年这边风声过了再回来看您。”
“你这是打算不声不响地偷跑,嗯?”山风吹来一丝飘渺的弦音,沈卿转头,但见山边一袭黑袍走进了视线,山涧升腾上来的岚烟缭绕在他周围,拨开迷蒙雾色,那张熟悉的金色面具再次映入眼帘,如仙似妖。
此时看到“梁上君”,沈卿知晓自己被人跟踪监视,心中大为光火,可面上未显,只是声音冷了几分,“你已知晓了,何来偷跑一说?”
“呵呵,几日不见,你这口才倒是愈发犀利了。”“梁上君”并不在意沈卿的“责怪”,含笑望着她,“你走了,沈家有人怕是要着急了。”
“着急?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如今我走了,只怕不少人拍手相庆。”
“梁上君”轻轻摇头,他不曾想过她整治过伤害她的人之后,会毅然选择放弃沈家的富贵生活。
“即便将你当男儿养,可你毕竟是女儿身,在沈家九年涉世未深,以后如何孤身行走天下?”
沈卿心意已决,自不会因为他的这番话而退却,何况她手里还有自己生活的“底牌”,“豪门深宅看似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杀人无形的战场,既然在战场能活,离了那里我一样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