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呢,不过茶农今年所需的工钱,账目倒已送了上来。”
“哦?既然已经送来?不知今年的价,可否涨了?”今年佃农那儿的价是否涨了,萧楚愔不知,不过她却清楚今年报入茶坊的价,必然涨了。
询语落后,唐掌柜点头说道:“大小姐,今年的工钱,价又涨了,而且涨得还有些离谱。”
“一口气涨了多少银两?”
“一成。”
一成,对于经商者,这一成的银两不知得让掉多少利润。旁的不用多说,单单这一成的本钱,就足够叫多数人变了面色。可奇怪的事在听了这多涨了一成的本钱,萧楚愔的面上竟看不出多少异色,反倒还挺常然。
如此的萧大小姐,还真叫人想不出以往的她是个性子轻柔的女子。
没在碰茶,也没应答,而是将手搁在案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就这样轻叩敲了几声,萧楚愔说道:“一成银两,这一成要是涨上去,今年怕是没赚头了。”
“大小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那远洲的佃农就是如此,价格攀得老高。眼下我这儿也是烦得紧,这一笔银子要是批下去,怕是没得赚了,可要是不给,这茶农可就不做事了,今年也就没了新茶。咱们这萧家茶坊又是老字号,总不能年年皆有上好的新茶,今年却什么都没有吧。这要是传出去,咱茶坊以后还如何在京都立足。”
唐掌柜这话,的确叫人犯难,当即萧楚愔微着蹙眉,说道:“是啊,这批也不是,不批也不是,瞧样子是挺为难的。本钱那儿要涨,可萧家里子外子也得是顾的。咱们萧家在京都也立了二十来年了,如今要是因着本钱之事连着新茶都不要了,且不说外头会传出什么,就是这些年往来的熟客,恐得外旁处流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工钱虽然又涨,不过还是吩咐下去,银子照给。”
“新茶是要的,不过这茶农要的工钱,难不成就没得商量。”
“大小姐有所不知,这工钱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今年那些刁农本想一口气涨二成的。只不过常年在咱萧家农田做事,也是瞧在老主顾的份上,他才涨了咱们一成银子。”
“这样说来,今年咱们这新茶没得赚,旁处田茶里所产的茶,更是没什么赚头了?”琉眸一扫,眼中倒是闪了意。闪后唐掌柜说道:“如此看来,当是如此。”
“如此啊。”也不知萧楚愔心里头再盘着什么,那轻轻扬扬一会儿缓一会儿慢的语调,总叫人听得心里提着揪。幽幽一声,随后又顿了半响,萧楚愔说道。
“这提了一成银子咱们都没多少赚头,想来其他小茶坊更是如此,毕竟工钱一路涨,这收购茶叶的小商贩价钱也得跟着往上提。咱萧家家底殷实,这样到也折腾得起,不过那些小作坊,恐怕就没这么多本钱叫刁农折腾。这一口气提了两成银子,便是有心,恐怕多数也是无力的,这佃农要的工钱,怕是没几家给得起了。”
“大小姐所言甚至。”
“所以咯。”
“所以什么?”突然转化的语调,叫人忍不得心中一阵“咯噔”,震了一下,唐掌柜问道,问后萧楚愔说道:“所以咯,今年佃农采下的新茶,怕是抬价也不见得有市。他们成本一个劲的涨,为了赚头咱这银子也得跟着涨。他乐意哄抬价格,也得有傻子乐意接,不是?这价格抬的,没人乐意买,存在手中最后还不得坏了。一成,如果真让他们涨了一成,倒时茶卖不出去,就算是再降个两三成,为了回本,也得乖乖降了,来往一算亏得就更大发了。”
哄价,也得有市,若是没有市,东西最后只能落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这个道理,想来做生意的人都明白,只可惜她家这茶坊的掌柜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一块。因着萧楚愔这一番话,唐掌柜的面色可算变了,当然了,这变了面色的原因究竟是因着萧楚愔着面上的意,还是话里头的隐意,便不得而知了。
说了半晌的话,嗓子也有些干了,抿了口凉掉的茶,萧楚愔说道:“这茶,咱们得要,总不能让茶田的茶全部烂地里。不过也不是对方要多少工钱咱们就依了他多少,他若是想要抬价,那就让他抬,真把本小姐惹恼了,大不了让茶叶全烂地里。我倒要看看,没茶可收的他们,今年上何处喝西北风去。”
“大小姐的意思我懂了,大小姐是想趁机杀价,不过大小姐心里头可有定数。要是有个定数,劳烦大小姐知会,我心里头也有个准,也好吩咐底下人到时候就着那个价咬住不放。”
“心里头的数吗?我这心里头当然有个准数,不过这个数,不劳唐掌柜费心了。”
“大小姐这话的意思是?”
“刁农,这刁横的茶农我是听说过,不过如此刁横的,说真的还真没听过。刁成这般,我这心里头倒也起了几分好奇了,年年工钱年年涨,今年,本小姐倒是想亲自上那处看看,会会这些刁农,瞧瞧他们凭什么年年哄抬工钱。”
涨。
为了生计固然要涨,不过也没带着抢银子似的疯长。
萧楚愔之意甚明,这一次春茶采选无需借了底下人的手,她这位萧家家主打算亲自上远洲看看,这几年的新茶究竟有多难采,能叫那些佃农横成这样。
萧楚愔竟然动了心思,打算亲自处办新茶之事,这一件事远超他们所料。尤其是唐掌柜的侄儿,在一旁从头听到尾,面色早就异了色,尤其是闻了萧楚愔竟然要亲自处办新茶采购,他这脸上瞬间镀了白。
本钱之事,他最清,可如今大小姐竟然要亲自过问,只要大小姐亲自插手这一件事,那这几年他在本钱上吞扣银子的事也就显浮了。
回扣,人的心是贪的,一旦沾上了,就不是想收手就能收手。一年高过一年,这一颗心也一年贪过一年,这要是一并被大小姐挖出来,恐怕他也别想活了。
本来面色就难看到极点,整个人心都揪到一块,谁知萧楚愔那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竟然幽着声,说道。
“佃农有的时候若是可恨起来,实在可恶,不过这翻涨起来的本钱,我却怎么瞧怎么觉着怪。再如何的狮子大张口,也不至于张到这般田地吧,所以今年的新茶,我觉着还是亲手管办比较妥当。这若是佃农黑了心肠,持工哄价,那咱们在另想法子。可若是非佃农之过,而是某些人瞧着咱萧家银子多,想趁机挪吞,那么,呵呵!”
话音顿下,声音透讽,讽嘲之后,萧楚愔一字一顿说道:“那么这一件事,恐怕就得请了官府那儿,主持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