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楚愔等人还在茶田里忆苦思甜时,厢竹一行人已大大方方进了分坊主事熊主事的宅中。对于自己的丫鬟,萧楚愔是信的,而厢竹也没负了萧楚愔的信任。自打进了熊宅,一切对答如流,倒也未叫熊主事起了疑心。
熊主事虽是个心思极其狡诈的主,不过能伺候在萧家家主身边的丫鬟,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得知此次从京都前来选收春茶的并非唐掌柜的侄儿,而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熊主事当即便起了几分警疑。
将厢竹迎入正厅,而后命了下面的人沏了杯刚刚炒好的新茶,看着厢竹品了这新制的春茶,熊主事说道:“今年这新制的春茶,不知唐姑娘觉着如何?”
进了宅后,厢竹自道乃京都茶坊唐掌柜的女儿。
唐彩蝶。
听了熊主事之询,尝过新茶后厢竹这才将茶杯置于案桌上,说道:“咱萧家的新茶,自是不用说的。这茶内质香韵浓郁高长,似蜜糖香又带了一丝舒兰之气,乃是茶中上品。”
常年伺候在萧楚愔身边,所见之物自然也是好的,故而这些厢竹皆清。只是点评得如此到位,倒也叫熊主事露了几分诧异,看着那拨耍茶叶侧颜示己的厢竹,熊主事微是一顿而后说道:“到不曾想唐姑娘对这茶道如此之清。”
“家父乃京都茶坊的唐掌柜,且在做掌柜前也在茶坊里干了好些年,彩蝶自小与茶相伴,茶道之事自也略清。不过要说这茶道,自当比不得熊主事。”
“唐姑娘言重了,唐掌柜乃京都茶坊当主掌柜,由他亲自带出来的唐姑娘自当非在下可比。就是不知……”
“熊主事可有话要问?”话到关键处顿下,十之八九必无好事,这可是萧楚愔常笑道的一句话。故而熊主事这话突顿,厢竹心里当即起了十二分警觉,果不其然,待厢竹话落,熊主事已说道。
“这素来前往远洲选茶的乃是唐掌柜的侄儿,唐国栋,今年怎就唐姑娘亲自前来?”
“怎的?莫不是彩蝶不能来?”
“唐姑娘这话说的,在下怎会觉着唐姑娘不当来。”厢竹这笑趣的话刚刚落下,熊主事忙作揖回道:“只是京都离此路途甚远,唐姑娘一姑娘家,必是舟车劳顿,唐掌柜怎会舍得让唐姑娘受这一份罪?”
“这京都南下一路到真是辛苦,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家父京都生意脱不开身,而我那堂兄,近来也是脱不开身的。这茶坊交付到家父手中,乃是大小姐之信任,春茶采选关乎茶坊半年生意,家父不愿也不放心交付给下人去办,没法子,这差事只能落到彩蝶身上。”
凭了厢竹对茶的了解,若她真是唐掌柜的女儿,在旁人都脱不开身的情况下,由她来选采最是合理。厢竹此回熊主事思顿,而后说道:“这年年都是唐主事前来购茶,今年是怎了?倒是有事脱不开身?莫非唐主事碰上何等好事?”
“好事?熊主事这话若是叫我堂兄听了,怕是得跟你急呢。”
“唐姑娘此话何意?”他这话虽没直着夸赞,但也不失是一句好话,便是那唐国栋人在这儿他也说得。倒是不清厢竹这一句必然与自己着急是何说头,当下心中起了几分疑,熊主事问了。
询问,到叫厢竹失了笑,抬了手掩了面免得失了态,厢竹说道:“熊主事有所不知,我堂兄之所以脱不开身并不是因着遇上了喜事,而是因为祸事。”
“祸事?”
“正是,今年年头大小姐修书一封唤回小少爷,小少爷便在京都内过了年。这小少爷的脾性,便是远在远洲的熊主事,想来也曾听闻。不过说来也怨我那堂兄,平素在外头走道没个留神也就算了,这小少爷回了京怎的走路也不看道,这不,原本南下之行当是唐哥来办,谁知出发前几日却出了事,那会儿在路上叫骑马狂奔的小少爷撞了个正着,这会子怕还在床榻上躺着呢。熊主事若是不信,要是巧着有人上定都也可顺道问问,这年初到了今,我那堂兄可一次都没在茶坊里露过面呢。”
“竟是这般,倒是无妄之灾了。”
唐彩蝶此语,熊主事说不上信与不信,不过她后头那番顺口而出的“巧了也可差人去京都问问”,到叫熊主事定了几分猜疑。心里头到也信了几分,只是面上仍做故态,连道唐国栋此事乃是天降的灾难,无妄得很。
打从她踏入这熊家的宅子,熊主事便一直与她闲聊,话语罕着牵到新茶上。分道而行时萧楚愔便与厢竹说过,这熊主事必是个狡诈的主,让她切莫小心,莫让他看出些门道来。
故而厢竹应对一直谨慎,这闲聊之下倒也寻着机会,瞧瞧何时将话题引到新茶上才不至于叫人动了疑。闲聊之际案桌上的茶早已凉了,宅内的丫鬟入屋换了一杯新茶,瞧着那换好置放于案桌上的新茶,厢竹说道。
“对了熊主事,今年的新茶何时得选?”
“何时?自当唐姑娘说何时,便何时。只是唐姑娘舟车劳顿,一路下来怕也累了,莫不然先小住几日歇息一下,待身子缓了再选也不迟。”
“熊主事这话到说我心坎了,这一路上的确有些累人,只是此次出京南下,家父便千叮万嘱,今年的新茶可是赶急的。那李家老爷向咱萧家订了一批新出的远洲香茶,说是生意上需用,故而家父特地叮嘱莫在路上及远洲耽搁太长时日。过往听堂兄说,上一趟远洲采购不过四五日便妥了,若是熊主事方便,可否明日便让彩蝶看看那新炒妥的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