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萧家南下远洲一月有余的萧家大小姐,可算要回京都了。这一事快马加鞭先一步传入京都,对于京都萧家,大小姐回京之事却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身为萧府总管,练叔自是喜的,毕竟大小姐可是自己打小看着长大,从未在自个眼皮底下消失超过三日。如今一口气近两月没有瞧见,饶是厢竹萤草在身侧伺候,他这心里头免不得挂了忧。
就忧着这一路小姐受了苦,累了瘦了,所以得知大小姐返程且人已将入京都,练叔这忧了近两月的心可算半缓落下。这几日更是忙得连坐的功夫都没有,一会儿叮嘱厨房多备些鸡鸭鱼参,大小姐一回府便马上给小姐补补身子。一面叮嘱丫鬟上药坊叮嘱,近来新入的参药灵芝,只要是好的,不管价钱如何,通通送入萧家。
里里外外忙得歇停的时候都空不出来,练叔就恐着哪一处没想到,大小姐回府还没备齐,到时可就糟了。
对于萧楚愔回京,练叔自当满心喜的,只不过这萧家也不是人人都盼着大小姐回京。至少有一人,在闻了萧楚愔已回京都并且不过两日便可入府时,一口老气几乎叹得心肺都快竭了。
幽幽一声长叹,而后看着里外忙碌不休的小厮丫鬟,一口气再度从口中吐道而出。此时坐在庭院里看着萧府一派碌忙不住叹气的不是旁人,正是萧家大少爷。
萧楚杰。
自打听闻长姐办妥远洲茶田之事,不日便当回了京都起,萧楚杰这一口气就没停过。连着叹了这么多日,并非萧楚杰不希望长姐回家,只是他万万没料到长姐竟然回得如此之快,而且还在这当口回了京都。
好死不死偏选在他就焦结的时候回来,萧楚杰甚至都能想到回了府,知了他所行一切的长姐,那一通火到底能蹿多高。一想着长姐压着火瞪着眼,看着自个那可怕模样,萧楚杰忍不得颤了三颤,而后看着萧福说道。
“萧福,你说少爷我当怎么办?”
看着自家大少爷那一脸老实敦厚的模样,此时萧福心里也是含着泪的,当下耷拉了一张脸,萧福说道:“大少爷,事到如今小的哪晓得大少爷当怎么办啊,小的现在就只想知道小的自个该怎么办了。不管怎么说,大少爷终归是少爷,大小姐再怎么生气也舍不得真将你给打死了。可是小的不同啊,大小姐不在府内这段时日,大少爷您做的那些个事。”
一想到萧楚愔离了京都,这宛如冲出栅栏般什么都忘了的大少爷,萧福便觉自己的命已休矣。当即面上又是苦了几分,萧福说道:“大小姐离京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小的务必看紧您,可是这两月小的哪次把您看紧咯。这大小姐眼看着就要回了,要是这些事叫大小姐知了,小的保准会叫大小姐打死的。”
萧楚愔离京前的千叮咛万嘱咐,着实为难萧福这当小厮的。虽说大小姐亲发号令,自己当听从才是,可是他就一伺候主子的小厮,那敢真管了自家少爷。
故而大小姐前脚刚刚走了,不过消停几日的大少爷便彻底坐不住了。大少爷不肯坐着,他这个当小厮的能怎样,也只能苦哈了一张脸跟在后头候着。
背了大小姐的令,最重要的还由着少爷,如今两个月累积下来,大小姐必然会要了自个的性命。一想着萧家家主的火气,萧福这儿忍不住颤了一下,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着大小姐回府要不要负荆请罪。先一步招了免得等着大小姐自个发现,到时候死得更惨。
萧福这厢已经开始谋思着要不要弃主保命,而那厢的萧楚杰,在听了萧福一份苦语之后,原本已是长叹不止的气,这当口叹得更勤了。
一口气,吐了浑,萧楚杰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我哪晓得长姐竟回得这么快,原想着这一路颠簸,再加上边上还有三弟四弟两个能惹事的,长姐还打算顺带上一趟苍腾,这来来往往总该也得两余月才是。可如今长姐竟然提前归来,少爷我哪能算到这一遭,现在这情形,长姐回来怕是萧家也得掀天了。”
他原先算得还挺好的,虽然眼下是出了点麻烦,不过长姐没那么快回来,只要再给他几日,兴许这惹出的事他就无声无息一笔带过。神不知鬼不觉,倒是谁也不晓得,一切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长姐竟然没如他所盼再路上多耗个一时半月,而是眼看着人就在京都外头。
萧楚杰这心如何不纠结。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要紧的时候回了,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嘛!
萧福的苦忧,萧楚杰明白,他刚才的那一番话萧楚杰也听入耳中,只是这话里头有一事萧楚杰却不苟同。抬起头看着静无荡波的湖面,萧楚杰说道:“少爷我是少爷,长姐就算再如何动了怒也不可能将我活活打死。哎,萧福你在说什么呢,长姐那脾性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一遭啊,少爷怕是自个也难保咯。”
这话一出,萧福再次抖了三抖,本就挂在脸上的苦样此时瞧着更甚,萧府耷拉着脸说道:“所以小的才一直劝您啊,别去,千万别去,要不然大小姐可是要动气的。可是少爷您就是不听,而且还……这下子是真没救了。”
“我要是管得住自个,还要你作甚,我说你个萧福,平时少爷也没亏待你,怎么关键时刻你就不晓得劝一下。”
越想越觉着这一件事就该赖身后这个不中用的小厮,当即正了身看着萧福,一脸责备。只是这责备的话可叫萧福冤了,不曾劝说,他这都快哑的嗓子还不是劝自家大少爷劝出来的。可是自个的劝,大少爷听吗?
当下人也是闷了,可鉴于大少爷这会子正烦呢,萧福就不为自个叫屈了。杵在一旁苦皱着脸,萧福说道:“大少爷,要不然等着大小姐回了,咱主动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莫开玩笑了。”听了萧福的建议,萧楚杰整个人险着从石椅上蹦起来,摇着头正色看着萧福,萧楚杰说道:“就算长姐回来,这次的事也不见着能瞧出,可要是你我负荆请罪,这不是不打自招?要是叫长姐知了你我趁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咱们还想要命了?”
你我?
大少爷这一句“你我”说得萧福欲哭无泪,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得摊上如此可怕的事?心里头越想,脸上委屈的耷拉越甚,萧福幽着脸说道:“可要是不负荆请罪,叫大小姐自己察觉了,大少爷,到时咱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长姐自己察了,应当不会吧。”话是这么说,不过萧楚杰这个也不敢肯定,咽吞着口水,说得几分怯怯,话后看向萧福,萧楚杰说道:“萧福,你说咱那样,能瞒过长姐的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