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瑞这话,实在有些过了,二弟难得回府话还没说上几句便受楚瑞这一番衅讽。饶是泥人都得起了几分性,更何况是萧楚然这等本就自视傲高之人。
眼瞧着萧楚然的面色沉了变,楚杰这厢也是急了,正寻思着如何才能度了眼下这一份尴尬。不曾想他那儿还没寻出个法子,楚然这厢已是开口。
“行商之人,本就俗低,一身腥钱臭味,最是贪利。我虽算不得大家之风,却也不愿自当堕落,终日与此为伍。”
“自甘坠落?二哥倒是越发清骨风雅了,嫌与钱财为物,自甘堕落?”对于长姐病殁,二哥不曾归回之事,楚瑞明显心中揣了嫌隔,如今听闻楚然此语,心中更是不快。本就没想着搭理大哥的话,如今闻后讽语更是接连而出。已是懒着在斜眼瞥,而是直接移眸看怒,眼珠子不在滴溜的转,瞧样子对于二哥之语,萧家四少甚感不喜。
楚然此语,莫说楚瑞觉着不舒服,便是楚杰楚恒,眉心也是因此锁蹙。萧家众位少爷的如今,哪一样不是由着自家生意撑起,便是萧家二少现在的闲云野鹤,也是建立在他那口中不屑一顾的钱银上。
萧楚然从不屑于家中生意,觉着这由铜钱构成的家损了他的一身傲骨。
这是他的根傲,旁人无从管之,可纵是不喜这钱财俗物,他的这番话也是过了。因着此语,有人已是现恼,反观这萧家的当家家主,自打二少出现说了几句话,便不再开过口,而是正坐在那儿看着这初次逢面的萧二公子。
今日正堂上,厢竹曾叹言恳求,若是见了二少爷切求萧楚愔莫要动气,免着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原先萧楚愔还疑了,饶是萧家二少怎样的本事,莫不是还能混过家中这四位胞弟。
可如今瞧来,萧楚愔倒是明了厢竹之语究竟何意。
论谈吐,萧家二少远比三少还要不凡,论品德,家中四位少爷加起来,或许也抵不过他一人德学。可饶是如此,这位二少对于家中众人来说,皆是一个叫人又气又怨的主。
没错。
是对于萧家自个人来说,而非外人。
不因旁的,便是因着他这一身自视过高的清骨,以及那视钱财为粪土的傲性。读书人,总是觉着自个清高脱俗,旁人皆为尘俗扰困,若是与这俗品之物混纠在一处,便是再好的品性,也会渐着受污。
世间俗物千千万,而这里头最俗之物当属钱银子。
至少对于萧楚然而言,钱财于他来说便是万俗万恶之根。偏生他所生的萧家,旁的不多,这钱银子却是多的。
一个由世俗之物建构而起的家,清高之人如何肯久呆,便是在这个家多呆个一时半刻,恐怕也会叫萧楚然觉着污了自个的一身品格。
家乃至温之处,可如今楚然却以这等言语形之,说其不愿自甘堕落,终日与他们为伍。
不但可笑,甚至讽嘲。
当即叫其他三位少爷起了不悦之心,而萧楚愔,也因此语“呵”了一声笑。轻轻的一声轻“呵”,对于气氛已是缠了怒的正堂来说,萧楚愔这一声笑显得有些突兀。笑声落后人不自觉摇了头,步摇晃摆发出悦耳的脆鸣,萧楚愔笑着说道。
“士农工商,商乃等贱下位者,一身利钱铜臭熏人,哪比得上墨书清馨,旷人心神。二弟果是文好之人,脱俗雅致,却不得与常俗为伍,便是不知我那正堂上的物件,可是二弟瞧不上眼,全给嫌了?”
正堂上的那些东西,已在堂内摆了许久,从未有人碰过,更加不曾遭人嫌了。如今这清高的二少爷一回家,询也没询一声便将那些物件全数弃遗。对于自己一心置办的物件,萧楚愔可是顺心得紧,如今家中多了一人,问也不问竟全数弃嫌,她当然得询询自个的心思,何处不得妥了,竟叫这风骨极高的二少如此鄙嫌。
萧楚愔这话,到叫楚然想起正堂内的那些物件,萧家虽是商家,可是以往萧老爷还在的时候,从未在正堂上摆过那些俗气。就算是后来长姐上了位,前几年也没大肆置办些那些俗不可耐的东西。谁知自个不过游历二三年,回来竟见萧家远比之前更显气俗,满屋子的铜板臭锈,叫他瞧了忧心觉了厌恼。
他萧楚然所经之处,虽不能强求处处墨香四溢,却是万般受不得那一股子铜臭味。当看着屋内那奢豪霸道处处彰显钱利的物件后,回府连着长姐那处都没想过要去问安的萧楚然,直接命了小厮将正堂内凡是俗嫌之物全部挪走。
那些东西,无一能入他的眼,故而此时提及,眼中已显鄙嫌。嗤声讽哼,萧楚然说道:“那些物件,俗不可耐,搁于正堂之上,倒是叫整个萧家斥了一股子铜臭味。萧家本就是商行人家,已是俗低,如今竟还在家中置摆那些物件,是巴不得叫凡是入了萧家的客人,都知萧家空有钱财银子,却无半分根骨,迂曲无知吗?”
那些可都是萧楚愔的心思,如今却叫萧楚然一番迂曲无知满语嫌讽,萧楚然或许不知这正堂是何人的心思,可家中的三位少爷都是清的。
的确,那些物件是霸气了些,不过长姐就喜欢这等子撑门面的事,故而他们也就不语,顺了长姐的心思。可如今楚然一语一言全是鄙嘲,饶是他所言几分在理,萧家的三位少爷也是不能依的。
当即楚杰的面上起了几分焦,忙忙出声呵道:“二弟,你此话过了。”
楚杰性子并非极硬,故而这话虽是斥责,可焦意更甚。可萧楚瑞却不是大哥那等脾性之人,自家长姐,他可是打心里服气,既是萧楚瑞心服之人,哪能由着他人这般指言指语,不若是他人,便是自家二哥也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