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落了座,不多时茶也端了上来,扑鼻而来的茶香,饶是盖着茶盖也掩遮不住这扩溢而出的沁鼻香茶。忍不得眯了眼嗅闻茶香扑鼻,待茶香顺着呼吸散入肺中,萧楚愔这才笑着说道。
“今年头一批夏茶,二弟尝尝。”
萧楚愔的话很淡,面上也是惬意,若是忽视楚然那忍隐的怒,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姐弟二人正在书房内品茗闲谈。
对于二弟的怒气汹汹,萧楚愔并未放在心上,可楚然却无法如她这般意惬。心中翻滚的怒火在萧楚愔的闲悠之下早已腾展溢散,便是再香的茶也是不顶事的。
茶上了桌,自然不能不品,所以楚然心里头虽是窝着一通火,可在萧楚愔的示意之下,他还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人若闷怒,再好的茶也是浪费,端起茶水就着抿了一口,萧楚然便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双眸再度移落到长姐那处,萧楚然说道。
“长姐,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那事?何事?”
楚然此次揣怒而来究竟为了何事,萧楚愔心里明白,只是却不打算明应。那一份闲得无事万事皆悠的模样,远比旁态更叫人恼怒。
明明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却一副无事关己,萧家二少这等慢傲的脾性怎能忍了。当是恨得牙龈紧咬,萧楚然压声喝道:“长姐心里明明清晓二弟说的是城北那四家铺子的事,那四家铺子突然垮倒,可是长姐授意做的。”
京都上下人人皆猜,不知这好端端的萧家铺子怎么说倒就倒了。可萧楚然却瞧透几分,清知这事怕与自家脱不得干系。就算不是长姐做的,恐也同长姐有关。
城北那四家铺子乃是他转赠与姜华清之物,让其翻身再起以用他日重夺家业的根基,可如今铺子才刚转入姜华清名下不过半月之余,那铺子竟垮倒了。便是因了此事,姜华清心中难安,整日愧叹,而看着好友那愧疚内叹的模样,萧楚然心里也是忧怒的。
因了好友这般,他心中不忍,恐了好友因了这些身外之物多思坏了自个的身子,让病情更重。至于怒,自是因了长姐,原本营得极好的四家铺子,若非有人刻意,如何会在短短半月内急速崩亏。
城北那四家铺子,长姐所行,无疑了。
他今日来此便是冲了这一件事,也定要长姐就着这一件事给自己个满意的回复。萧楚愔并不是亲历而行,而是吩咐他人办处,所以来时萧楚然也做足了准备。便是长姐不认,他也定要长姐给个明白话。谁知这厉询的话刚刚落下,萧楚愔竟勾笑回道。
“是我授意的,又如何?”
这样直白的承应反倒出乎楚然预料,未曾想长姐会应得如此痛快,以至于那瞬楚然微着有些愣了。愣是一刹之事,而后气怒再度焚胸,若不是素养在身,恐怕此时的萧家二少都不能在椅上定坐。
搁放在扶手上的手,拳手紧拽,恨恨咬了牙,楚然看着长姐说道:“那城北四家铺子,长姐凭什么垮了它们?”
“凭什么?”楚然此语刚落,萧楚愔便像听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呵”了一声随后仰头看了顶处,幽幽一声长叹后萧楚愔这才移了视线落到楚然身上,凝眸正色,面无表露,开口说道。
“凭什么?二弟这话真是逗趣,这生意上的事有什么是凭什么,不凭什么的。便是我瞧着它不顺眼,所以就想垮了它,不知这个理由,二弟觉着如何。”
“长姐你……”
哪能想到萧楚愔竟会给了这样一个缘由,当下直叫楚然气得回不上话,手上的力道拽得更紧,楚然看着长姐怒盯了半晌,最后一字一顿说道:“那可是我名下的产业,我不过才将那四家铺子拿回不到一月,长姐便垮了它们,长姐这是在给楚然下马威吗?”
“是与不是,各人各事各家清,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心思,这可是一件不好说的事。再说了,下马威什么的这种话可不能胡说,你方才也说了,那城北的四家铺子是你名下的产业,既是如此,我如今也将这四家铺子的商契和地契还于你,你理应是这四家铺子的东家。既是东家,铺子的生意就当由你全着负责。撑不起生意叫铺子垮了,若是要说这可是你一人之责,如今你倒是上长姐这儿来质询是不是我的授意。楚然,你觉着此番质问,可是合理?”
那是他的东西,她也已将一切归还,如今没了本事家铺子全数垮倒,这是身为东家的无能。自个不反思反倒上长姐这处闹,萧楚愔这话可是明着讽嘲,楚然如何听不出。只是心中饶是再闷,这一事上却又寻不回一个合理的应回,便是气的面色又难看数分,萧楚然咬牙说道。
“可那毕竟也是萧家的产业。”
“萧家的?”仍是异诧,面上也因楚然的话露了几分迷疑。萧楚愔这突然挂在面上的迷疑着实叫二少觉着不解,正奇长姐为何露出这等神色,却见萧楚愔笑了。
这一回是真着笑了,不是唇角那微微勾挑的讽笑,而是直接溢扬而起的明笑。笑后再度长叹一“呵”,前一刻还大展的笑色,下一刻竟突然消失。失了笑的唇面,人瞬间透了一股凛蔑,看着萧楚然,那种盯审的视线就好似能剥开他的皮,将骨血从皮下一点一点抠出。
冷冷审盯,看得楚然浑身极不舒坦,就在楚然受不得长姐这一份凝盯想要开口斥问时,萧楚愔开口了。
“萧家的产业吗?”幽幽一声,剩下带了几分沉意,萧楚愔笑着说道:“萧家的产业,只有我萧楚愔名下的产业,才有资格称之为萧家的。旁的那些,与我何干?既非我物,二弟,你说我凭什么留着它在我眼皮底下碍事?分我口中这一杯羹。”
已非她物,自然也就没有存活的必要,她是个生意人,只在意如何扩展自己的利收。若是有他人之物冒出欲从她口中抢夺她的盆中珍馐,萧楚愔实在想不出个理由任由他人做大,夺抢自己的所有。
这一番话,一字一字说得极清,就好像是刻意说给萧楚然听清。每个字从口中挤出,萧楚然的面色便会随着话落难看一分,就好似没瞧见他渐着难看的面色,萧楚愔说道。
“生意?哼,你以为这世上最是广博最是难学的只有那书内的黄金屋,这经商之人皆是粗俗难耐,一身铜气?萧楚然,我告诉你,这生意上的门道和手腕可比你想的要复杂难处得多。真正行商之人,若是没有算思,没有手腕,没有脑子,你觉着他凭什么在涛如江海的商场中横行。便是早晚一个大浪就足够叫其万劫不复,永不超生。这些个生存之道别说是几本破书,便是万卷的诗书也习不来这里头的门道。自视读过几年书,吟上几句诗作过几个对,拿了铺子就想学旁人做生意,也得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