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人?”
“是。”
“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
“那你怕连累别人,连累朋友,却由得我陪你在此地活受罪。”王二牛这次已不用演戏,他是真的火了,“难道你自己不是人?!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
陈妖精垂下了头,低声道:“你并不是陪我。他们要抓我,也要抓你。”
王二牛火冒三千丈,“既然我们能逃,为啥不逃?!”
陈妖精几乎哀求地道:“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
王二牛的声量虽大,但语音却十分含混,此际居然向陈妖精眨了眨眼睛,浊声道:“蠢蛋加十级!我们越骂得响,他们越是不加注意;越是小声说话,别人就越思疑。”王二牛声音时大时小、嗓门忽高忽低,纵是在他面前三步之远的陈妖精,也听得颇为费事,“你不相信?我就算骂他们是龟孙子、王八蛋、驴屁股、虱碴儿,他们都一样充耳不闻。”
陈妖精叹了一声:“我现在真的有些佩服起你来了。”
王二牛咧嘴笑道:“我一向都很值得佩服,所以我这种人实在不该丧在这里,而且,要是我死了,谁来保护柴依琳?”
陈妖精喃喃地道:“对,谁来保护郭雪?”
王二牛趁机劝道:“‘振新堂’和‘兄弟盟’后天就要决一死战,你要是在,可以护住郭雪,我要是在,决不让人加害柴依琳,要是我们都不在那儿,谁知道郭雪、柴依琳会怎样?”
陈妖精猛抬头,对!”这时候,他全身的伤都作痛起来,痛得冷汗直冒,哼嘿有声:“我们一定得要离开这儿!”
“这才是了,”王二牛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道,“朋友是交来互相利用的,赶快给机会你的朋友有可用之处吧!”
陈妖精犹豫地道:“可是,我又听人说道,朋友是交来互相帮助,而不是利用的。”
王二牛没好气地道:“其实帮助和利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只不过,一个好听点儿,一个直接点儿。”
“可是潘大姐说过,如果以交朋友对自己有什么利益的态度去交朋友,那就永远交不到真正的朋友……”
“我说你读书,只读懂一半,听话,只听懂一截!你那位潘大姐话里真义,你懂个屁!”王二牛懊恼了,“朋友在埋头苦干、岌岌可危,你却逍遥自在,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这算什么朋友?交根木头还可以拿来当拐杖哩!朋友在水深火热,急需援手,你却百般借口,万般推搪;热闹必至,共事免谈,富贵照享,患难割席,这算劳什子朋友?交个屁还有点气!朋友当然不应也不是为利用而交,但真正的朋友,遇有祸患,自动出现,不须你三催四请,便冒死共进退,遇事不前,推三阻四的,这不叫朋友,叫狐朋狗友,酒肉朋友!”然后王二牛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朋友几时才可以把我们救走了吧?”
“不可以。”陈妖精老实不客气地道,“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王二牛几乎想立即扼死陈妖精,幸好陈妖精已及时说了下去:“只有他们知道。”
王二牛强忍怒气问:“他们是谁?”
“就是要救我们的人。”
“他们会不会救我们?”
“这连他们也不知道。”
这一次,王二牛就真的扑了过去,跟陈妖精扭打在一起,狱卒赶紧过来打砸踢踹地把他们分了开来之际,当然,谁都不知道王二牛头、腕上的重枷,已被陈妖精妙手开启。
要不是他的手指受刑在先,就连王二牛脚踝上的锁链,他也可以将之卸下。
王二牛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在等。
因为陈妖精已趁乱在他耳畔说了一句:“明晚。”
既然是明晚,今天就得要尽量使自己恢复精力,以应付明晚的逃亡。
王二牛只有等。
其实人生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等。除了做就是等。做,不一定做得成功;等,不一定等得到。但不能因此不做、因而不等。
天色将明。
破晓。
再一个昼夜,就是上海滩两大帮派决一存亡的时刻。
毛丰源在“兄弟盟”的亚细亚大楼前练功。
毛丰源每天早上,都要练功。
一个人武功要好,没有其他的方法,只有勤练。
不过,不是勤就可以练成绝世武功,这一定要悟。
可是并非人人能悟。
人人能悟的,也许那就不是悟了。
人要能悟,必须要有天分。
天分是与生俱来,不能强求的。
所以历来习武者不绝,但高手、大宗师万中无一。
勤能补拙,但只能成为高手,不能因而成为宗师,可是,一个聪明的人既能勤又能妙悟,那就易有超凡卓越的成就了。
毛丰源就是这种人。
他每天都练刀、练剑、练气、练功、练神。
由于人每天都会遇到许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不一定能够抽得出时间来专心练武,毛丰源便要自己在每天起来后,都得练武。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风雨不改。
不过这天清晨,无风无雨。
昨夜一晚凄风苦雨,地上残红如赭。
毛丰源望着将升未升的旭阳,心中有很多感触,像他的剑意一般,将发未发,也似他的刀势一般,将杀未杀。
是不是一刀杀下去较好呢?
杀对了,是除魔;杀错了,也只不过是弑神!
是不是一剑刺出去会好一些呢?
刺中了,是得手;刺不着,也只不过是失手。
刺或者不刺,杀或者不杀,都是一件事。一件事做了,就有对错,可判是非,可论好坏,可定成败,但将刺未刺、将杀未杀、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最是痛苦。
也许自己到现在还不能成为大宗师,便是因为出手不够坚定和坚决之故!
毛丰源这样想。
明儿便要跟柴大哥、唐二哥赴“振新堂”,但自己却仍无必杀必胜之心!
他发现唐奥运却斗志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