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巧当然不是孤军作战的。
因为她有王二牛。
在决一胜败定生死之际,有人在身旁伴着自己的感觉真好。
王二牛本来也不是孤军作战的。
他虽然有个朱小巧,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虽然为朱小巧而战,但朱小巧只为自己而战,完全不理会他的生死。
但他既然已经上了阵,只有打下去。
交手的时候,朱小巧显然跟他很不同。
王二牛样子看去粗犷、凶横、十分男子汉,然而他下手时有很多顾忌。
他怕伤了那些**鸭鸭……
他怕敌人杀不着他,就宰了那些狗狗猫猫……
他怕这些人平白无辜地砸了这家店铺,虽然他并不认识这家店铺和店家。
所以,他一边打,一边怕踩伤踏死那些小动物,甚至还要挺身维护保住这些小生命,以免给敌手一刀砍死、一脚踢死。
这样下来,打了一会,对方也弄清楚了:这个威猛大汉有一颗太软弱了的心,于是有些人的刀刀剑剑,就老往小狗小猫小动物身上招呼。
这般便攫住了王二牛大气大概的武功招式中要命的弱点。
朱小巧却完全不一样。
她当然非常喜爱那些小动物的,可是,她在应付来敌的时候,就完全不把任何动物乃至于其他人的性命考虑在内。
她为杀而杀。
只要是跟她为敌的人,她只要能杀了,就完全不理会这会伤害到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其他的动物。
最后,人终于都打跑了。
当倒下去的人达到十九个的时候,那青脸钩鼻的青年点点头,居然非常满意地说:“够了。”
然后挥挥手,来敌全都像骤见灯光的老鼠一般,全都在刹那间消失在暗影处了。
王二牛回忆了一下,记得这青年不但一直没有出手,而且在别人出手的时候,还用一支笔及一张纸,不知画下还是记下些什么。
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来干什么?
他是个诗人?画家?还是哪个势力的记录员,只记下这一战拍拍屁股便走?
他们一走,才不过点亮一支蜡烛的时间,“小作为坊”已抢进了几个人。
几个朋友。
幸好不是敌人,否则,王二牛再强再壮再能熬,他的鲜血也会哭给他的伤口听了。
来的是:方可飞、王庚、陈妖精、大掌柜、陆小曼、柴少文、何小婉等,还有“伟华二党”的等门徒子弟,一共十六人。
这些都是毛丰源再次入上海定居后的交好、弟兄、支持者。
这些强助一至,谁也暗算不了朱小巧了,暗算的人谁也走不了了。
不过,暗算的人却已先一步走了。
而且走得极快,像一盆水泼到干涸已久的土地上,谁也不能把它还原为水、放回盆里去。
朱小巧又披上她那件嵌满了暗器的灰宽袍子,微微一抖,袍子上的暗器咣啷咣当地掉满一地。
方可飞示意王二牛过去,王二牛搔搔头皮,眼看朱小巧就要走了,陈妖精从后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便扑到朱小巧面前,两人面对面相距只一寸,呼吸可闻。
朱小巧慵懒地看了他一眼,她像刚睡了一个午觉醒过来,而不是刚从一场殊死战中活过来。
“什么事?”朱小巧问得连眼皮子也不拾。
王二牛一下子涨红了脸,“我……啊……你……呀……”
朱小巧微微一笑,足尖一伸,踢破一只笼子,一条蜥赐吐吐叉舌,走了。
朱小巧也挥挥袍子、甩甩长发走了。
方可飞、陈妖精都为王二牛急得头发和耳朵都绿了。
王二牛兀自期期艾艾,望着朱小巧宽舒的背影怔怔发呆。
方可飞跺足骂道:“你怎么搞的呀?平白失掉了好机会!”
陈妖精也急道:“你救了她,还不跟她好好地说话,增进了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二牛打了一个哈啾、又打一个哈啾,看他的样子,仿佛打喷嚏也是极大的享受似的:“我已经跟她说了……说了许多话了……”
“这叫说话?”陈妖精道,“什么我啊你呀,哝哝呀呀的,这就叫谈情说爱?”
“相知不在言语,旨在交心。”王二牛吁了一口气,像呷了一口醇酒,闭上了眼睛,无限回味与憧憬地道,“她对我的印象一定很深刻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知足常乐,知足自足。”方可飞嘿声道,“自欺欺人人自乐,独乐乐不如自乐乐,自得其乐便好。”
王二牛这才如梦初觉,问:“我,我下一步该怎么办呀?”
“嘿嘿,你已表现了你的英雄本色,好汉雄风了。”陈妖精在算着他脸上的痘子,正算到第十四粒,说,“你在精神上和她恋爱就是了,又何必落入俗套,走什么上一步、下一步?”
“可是……”王二牛这会可有点发急了,“可是……我已救了她,怎么她没有感激流涕、以身相许呢?”
“也许,她觉得纵然你不来救她,她也解救得了自己。”方可飞见王二牛听得扁了嘴,改口安慰道,“或者,她为你男儿魅力所震撼迷惑了,早已陶醉得忘了答谢你。”他用手拍了拍比他高大整个头但可能也比他脆弱得过了头的王二牛,道:“这次‘英雄救美’万一不成,还有下一计。”
“下一计?”王二牛倒是越说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情急,“下一计是什么?何时进行?如何进行?”
“进行?行!”方可飞“霍”地张开了折扇,一扇一扇地说,“那得要等候机会了。”
“等候机会?”王二牛的粗眉几乎掉到鼻毛里去,“还要等?”
“所有时机来到之前,都得要等候。”陈妖精终于又挤掉了他左颊上一颗成熟的痘子,兑出浓汁来,“要耐心等候,才会有好时机。”
“下一个机会是什么?”
“英雄救美不成,可能她性子太强,不喜欢人强过她。”
“那我让她来个美救英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