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翼向来温和的面容亦泛出不平之色:“二师伯,为……为何不早说?”
傅高唐不答,脸上浮起惭愧的神色。戚横玉在阴影中长长叹息一声,转过脸去。
穆静微嘴角泛出鲜血泡沫,惨笑道:“是我……有两个孩子的事,是我不许阿唐和玉儿说出来的……”
他如涸泽之鱼般,停顿了讲话,用力呼息着。
傅高唐怔怔注视着段崎非伏在地上的身影,那身影渐渐蜷缩。他焦灼地再唤:
“崎非——”
段崎非的声音突自暗影中传出,轻轻的,有一丝颤抖,却能听得真切:
“师父……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全场静默。半晌,穆静微才挣起身,倾尽全力答道:
“是。”
他大口呼吸了一阵,勉强振奋起精神,续说道:
“我有私心……十七年来,我一直在想,倘若崎非真是我的孩子,今天纵然会怪我不早说真相,但面对欢喜结局,终究可以释怀,父子相认……我晚些说,至少也能让崎非少受十几年激荡……可谁知……谁知……他却不是……”
他怜爱地朝白衣少年穆青霖望了一眼。穆青霖却警觉地一手握玉笔,另一手搭在腰间薄薄书册上,反朝后缩了缩。穆静微转回脸,眼底泛出哀伤的光芒,断断续续接道:
“我……我令你姓段,给你起名崎非。我是想……是想有朝一日,你我能断却所有崎岖与是非……”
地面的梁木横影越发黯淡。就连墙上悬画里眉清目秀的杨枝观音,似也悄悄垂泪,不忍聆听。
段崎非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师父暗哑的话音传入他耳中,一字字的,偏似焦雷一般。他心中狂喊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喉头却被牢牢堵塞。一霎时,恍然、恐惧,厌憎、委屈,所有奇奇怪怪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他紧紧攥着小锦囊,仿佛世间已只剩此物能被牢牢把握。锦囊薄薄软软,有些窸窸窣窣。段崎非从指缝中抬眼,茫茫然凝视着锦囊上盘绕的云纹,半晌,才自言自语:
“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一切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了。
为何从小诵习诗书,却很少被要求练武……
为何不传授任何音律弦法,却只教与本门武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普通枪法……
为何身为天台派第三脉弟子,却从未听过拂云诀……
为何瞿如在关键时刻,却收手不杀自己……
一切都明白了!
段崎非猛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满屋景色都在旋转。先慢,再越来越快。
“我的父母是朱云离和杜息兰。”
“我父母夺走了师父的亲生儿子。师父因此和他分离一十七年,青露因此和亲弟弟分离一十七年。”
“我父母害四师叔再也见不到她的意中人。”
“我父母让师父重伤在亲生儿子手下!”
……一字字,一句句,在他心中咆哮!
羞恼之火熊熊燃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