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印出去采药还没回来,才到第三天,燕唯儿就感觉身体有异。
她自己懂医,本来敏感得多。但曾经太多次失望,让她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怀上了孩子,怕胡说了,让季连别诺空欢喜一场。
什么事都可以拿来开玩笑,唯独这个不能。
夜深人静,季连别诺睡着了,呼吸很均匀。
燕唯儿从他怀里悄悄脱身出来,下了床,蹑手蹑脚。刚将烛火点亮,坐到大铜镜前,就听见季连别诺浑厚而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照镜子做什么?”
燕唯儿穿着寝衣,长发披散在腰间,身子单单薄薄。她掩饰着心中的喜悦,故意装作随意的样子:“睡不着,起来看看自己长得有多好看。”
她不敢说是想自己给自己把把脉,确定一下。事实上,从来医不自医,她哪能真的准确地给自己把脉?
但是她耐不住喜悦,固执地要起来折腾一番。
季连别诺下床来,将她抱上床榻,用锦被将她包起:“这天气很容易着凉,大晚上的,起来照镜子,想起一出是一出。”
燕唯儿双手绕上季连别诺的脖颈,粘道:“你说,如果我们以后真有孩子了,你希望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季连别诺想也没想便答:“都好。”
燕唯儿被这种话题弄得一脸兴奋:“我觉得生个儿子吧,长得跟他爹爹一样好看。”说着,她用手描绘着他的脸,很没天理的容颜,那时他还是她的仇人,便被这张好看的脸魅惑了去。
季连别诺有些敷衍:“都好都好。”他不敢在这个话题上表现得太兴奋,不然敏感的唯儿会认为他多希望有孩子。
当然,他确实希望有孩子,他和唯儿的亲生孩子。
他吹灭了烛灯,只余下月合的光,幽幽的。
他搂紧单薄的爱妻,躺下来:“你现在要把身体养得胖胖的,以后我们就会有孩子。”他宽慰着她。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互相如此宽慰。籍着聂印带来的零星希望,无限放大。
他的心是安定的,听天由命。
却害怕曾经那场倔强的分别。
她让他写休书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个女子,一直是执拗而令人心颤。
燕唯儿蜷缩在他的怀里,捡了个由头,说是要去探望虚梦华。
从那一刻,她便盼着天亮。
那种心情,复杂而激动,但,却不敢明说。
其实哪里用得着非去探望虚梦华?早晨天刚蒙蒙亮,她就起了床,仍是蹑手蹑脚。
虚梦华住在浩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她犯了愁,蓦地灵光一闪,忙奔出屋去找玉嫂请大夫。
这怀远的大夫,疑难杂症治不好,难道怀没怀孕都查不出来?
玉嫂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夫人,您先去房里躺着,我这就去请大夫,您可别凉着了,要是您现在怀着小少主,那更精贵了。”
燕唯儿听得好笑:“唉,怀没怀上还难说,玉嫂,你先去把大夫请了来再说,别让少主知道。”
太上皇的头衔叫来太唬人,大家都叫回了少主。这对大家来说,是一种习惯,对燕唯儿来说,是一段时光的见证。
大夫很快就来了,别说早晨天太早,就是半夜,叫来也得来。这是修了几辈子才有的福分,能给这样的大人物请脉。
喜脉!一个多月的时间。
燕唯儿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捂着嘴,半天都无法出声。
上天终于眷顾她了么?
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伤痛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此时季连别诺已经走了进来,醒来就看不到唯儿,四处找她不见,听家仆说,在书房。
大清早的,跑书房去干什么?
燕唯儿看见他进来了,抑制住狂跳的心。先是满脸喜悦地打赏了大夫,然后着玉嫂送大夫出门。
很有点千恩万谢的样子。
玉嫂如何不知?有小少主了!她同样喜悦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直把大夫送到大门口才折了回来。
季连别诺一丝诧异:“刚才那人是谁?”
“大夫。”燕唯儿狡黠地眨着眼睛,拖了他回房。要好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一直憋了大半晚上,觉也没睡,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你不是要去看师叔他们吗?这会子又不去了?”季连别诺不解,蓦地颤声道:“是不是你哪儿不舒服?还请大夫?你自己不是懂医么?”
“医不自医。”燕唯儿卖着关子:“我得休息,不去看师傅他们了。别诺,我昨晚一夜都没睡着呢。”
房间里,香飘四溢。
燕唯儿指挥着季连别诺:“快去,让忍冬把房里的熏香给我撤了,虽然我查过里面没有麝香,但保不齐有什么,快快。”
季连别诺狐疑地,小心翼翼:“唯儿,你的意思是,你有了?”
燕唯儿踮起脚跟,狠狠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是的,我的少主大人,你要当爹啦!所以你现在得把我当宝贝一样供着。”她歪着头,笑嘻嘻的:“还不去!快把香给宝贝撤啦!”
脆生生的命令,那么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