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派阴冷昏暗的地牢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沿着斑驳的石墙,顶上垂下四五道几乎比手臂还要粗的铁链,而这些锁链是用来锁住了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云翳。
此时他衣衫残破,形容狼狈之极,加上顾睐和杀阡陌各自给的那一掌,早已是身受重伤,这几日都被囚在地牢之中,没有任何的救治,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甚是困难,但他仍然强撑着一口气,只为了他满心仇恨的那个人。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地牢楼道传来,就像是一步步敲打在他的心上,来的人会是谁?
他勉强抬起头睁开眼,透过散乱的发梢间看到了一束逐渐放大的橙黄色光晕,越来越亮。
朦胧间顾睐提着一盏灯走过来,一袭浅蓝底色的月白衫,随意用一只简单的乌木簪挽起的发髻,在这样的地方仍然是一派从容。
地上满是血污和青苔,却丝毫未有沾染到她流苏的衣裙边上。
在昏黄的灯光下,云翳扭曲可怖的面容露出了几分,还有他那眼中几欲贲出的疯狂与仇恨,顾睐的面上却依旧一片平静,“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一切?”
她语气平淡的不像在审讯云翳,好似在说天气如何一样。
云翳可不在乎她是何语气,更不在乎她想要如何对付他,他张狂地笑道:“胜即是王,败即是寇,我既然已经落到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少说废话。”
“你放心,以你犯下的罪行,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死掉的,之所以过来只是因为你的那位好师弟,他不明白你为何会这么做而已。”顾睐淡淡道,
“他不明白,哈哈哈……”云翳仿佛在用尽自己的所有的力气在大笑,像疯子一般对着空气打斗,,缠在他身上的几道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在寂静阴暗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可怖。
他在笑什么,笑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可那个人却依旧正大光明的活在太阳下,什么都不明白,好一个不明白啊。
“他怎么会明白?他当然不会明白了,因为他不知道我和他是双生兄弟,在出世前我们就在一起了。”
云翳悲怆而又充满恨意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顾睐提着灯盏的手一顿,橘黄色的火苗好似被风吹动了一下,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
躲在黑暗楼道里的人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发出一点声响,眼眶里却已溢满了泪水,即便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在听云翳真正说出来时,心中却是无比的疼痛,就像是被什么生生绞碎了一般。
云翳,是他的兄弟,是他在未出生前就生活在一起的兄弟。
“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可能理解我的痛苦,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下,永远也见不了光,为了保护身为继承人的他,还要种下莫名其妙的毒,自己无论怎样都跟他没有关系,可是只要他受伤痛苦,自己便成倍的痛苦,他若早死,自己也不能活!老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云翳惨笑一声后,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中,“我人生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他,可无论我做什么都伤害不了他一分,这样的宿命我终其一生也逃不开。”
“命运对你的确不公,可你对你的师父清虚掌门还有那些惨死的茅山弟子又何曾公平过?伤害你的是你的族人还有对此毫不知情的云隐,你的罪过不会因为你悲惨的过往而减去半分。”顾睐淡淡道,谁未曾活在黑暗中过,她甚至待的比云翳更久,久到她都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而且你所谓的报复又有什么用,你恨云隐,但你做的这一切却是让你身败名裂,而让他成了茅山的副掌门,前途依旧一片光明,这才真是可悲哪。”顾睐这时眼中才闪过一抹悲哀之色,对于眼前这人,她没有憎恨,也没有同情,有的只是悲哀,悲哀啊。
“可悲么?我这一生原来只能被称作可悲两个字啊,哈哈哈……”
顾睐没有再留下,提着地牢中唯一的一束光亮离开了,留下云翳一人跪在地上,呆愣的眼神,喃喃道:“可悲啊,可悲啊。”
她提着灯盏,走过靠着墙壁坐下的云隐身边,他的眼神悲怆而迷茫,嘴唇血迹斑斑,顾睐停下脚步,轻声道:“无论如何,做错了事,总归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