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峡位居群山之内,险恶高耸,半山之间,竟然笔直如刀切,光滑无坡,上下有三百丈,向上望去,只如天柱,半山就可见白云朵朵,雾气弥漫,偶有晴日,才看见山腰之上,依稀有松林。
如透过笼罩在紫罗峡上面的那淡淡的紫气,上飞四百丈,赫然可以看见,紫罗峡上面,竟然无山顶,如一剑横斩一样出现了一个平台。
此平台横宽数里,只见千百株异种桂花树上缀满金粟,异香浓郁,笼罩全山。一眼望去,花色如海,争奇竞异,点缀风华。更不可思议的是,平台中心,竟有温热流泉,流转于花海之中,或隐或现,掩映其中。
而中心,赫然是一座由白玉柱构成的宫殿,环着宫殿的,是一排排走廊,和走廊隔离的小园子,一走入,就看见地上,全部铺着温热的玉石,走廊二边,小小的园子中,点缀着奇胎异花,摇摆生姿,每隔一小段,就有一个亭子,亭子中玉桌石凳,更有白银制的酒杯和酒壶摆放在上。
而在此刻,一个少年,正坐在一处小亭中打坐。他随便将长长的头发垂到了地上,甚至直接铺洒在了温热的白玉上。
他看上去,只不过是十七八岁,身上除了一件青衣之外,全无他物,但是,隐隐之中,一种洁白的宝光,在他的肌肤外浮现,使他本来没有多少特别的容貌,也多了一份丰神爽朗!
月光如水,照的此山恍如梦幻,望去直成了一片紫霞,仙云杏霭之中,时见琼楼玉宇,飞瀑流泉,掩映其中。
而此少年身上并无任何法宝,只是那宝光更是明亮,直溢出外,此光纯粹无暇,和满天月光,相互辉映,竟如二轮明月一样。
少年此时,已经静坐七日,只觉得体内充盈,似有似无,冥冥之上有清流,如花雨缤纷,当头洒下,透体清凉,如饮甘露,神志空灵,心知自己,已经达到了太清紫府,引得圣露下降,如能经常如此,修成太清天仙,为时不远矣。
就在这时,南方天际,一道紫光排云驭气,快如闪电,其光已触及此山范围。但是立刻,峰上便微微泛起紫色光华,接着紫气升腾,氤氲飞舞,高耸万仞的天柱峰俱被紫霞笼罩,隐隐现出风雷之声。
那紫光在外盘旋,竟无法靠近。
少年睁开了眼睛,只见一瞬间眸中金光流转,但是随之,出现了一双深邃而空明的眸子,他心随意动,元婴的炼化就已停止,冥冥的太清圣露,也消失不降。
他望了望外面的紫光,把手一招,紫霞立刻裂开了一条缝隙,那紫光迅速下降,落在了他的手上。
紫光消失,出现了一片金叶,这叶上有着符号信印,少年一指,那叶子立刻再次变成一团紫光,落在地上,出现了一个中年道人的模样。
只见他跪伏在地,发出了声音:“弟子刘和德拜见师尊,弟子本在人间安心修炼,不料命中有劫,有妖人邀请弟子与他合流,弟子身为紫峡门人,风闲师尊弟子,岂有改投他门之理,妖人劝说不成,突来袭击,要炼化弟子元婴,变成他修炼的七十二修罗神魔之一,弟子法力微薄,抵挡不住,唯有以死相抗。师尊天恩,已无报答之时,唯有临别再叩请师尊万安!”
说完,紫光消退,慢慢恢复成原来的一片叶子,只是风一吹,立刻化成了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风闲看着叶片消失,本门紫峡洞府,专心于仙道,其精要在紫府元婴修炼,虽然说此道是仙道根本,如能大成,自然法力通玄,但是在没有大成之前,本门缺少法宝法术,论战斗,的确有所欠缺。
这是本门和太清元经同为一册的太清伏魔宝录失落有关,所以风闲,才不得不命令这个外室弟子藏光隐辉,在少清元经大成之前,不可露白,临走时,才赐了一道太清叶符护身,足够防御一般的法术攻击。
但是,太清叶符已经化成灰烬,显然来敌已经超过了它的防御能力,在要崩溃之时,这个弟子宁知无幸,才把它放回报信。
本门紫峡洞府弟子极少,只有四人,妹妹水晶仙子积累功德,外出未归,红缨侍女,是只千年参精,不可外出,自己的门人,才只有这个刘和德一人,只等他修成少清元经,就可登堂入室,继承紫峡洞府。
此人忠实诚厚,正直强毅,内聪明而外深厚,无论言行动作之微,无不从容中道,实在是修道的好材料,想起他以前恭敬礼敬,一笑一言,如今竟然遭此大劫,连魂魄也不一定保住,即使以风闲的功行,也不由起了杀意。
这杀意一起,有违平时的心境,风闲立刻自知,他本是聪明之人,灵光一闪,就知道起源是何处。自己已经将太清元经参透的十之八九,只欠火候,刚才更是引得太清圣露下降,就算不修炼本门紫峡上天经,白羽飞升,也指日可待。
如此,天魔必阻,天劫应至,自己身在号称仙凡莫度的紫罗天罩中,又有本门至宝紫峡天劫雷,如果自己不出,真的是可以抗衡一切天劫外劫。
于是,因缘流转,就波及到了自己唯一的弟子刘和德,以引自己外出。
一瞬间,风闲明明白白把这次劫难的真正用意,参悟了大概,自己如果真的不出,不顾弟子死活,专心修炼,只要三十年,必可飞升天仙,无惧天魔天劫。
但是如果自己外出,九天天劫,天魔阴魔,就会一波波的打击自己。
留还是出?风闲一念而生,脸上浮现出冷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手上宝光流转,秉性上本质的强横,立刻激起了摧毁一切外敌的意志。
“无论是天,还是魔,想要和我为敌吗?你要战,我就战!看你们有多少伎俩要用?”就算是天,或者天魔,也受到了规则的限制,不能无限的动用力量,所能办的事,只有三条。
一是内乱其心,使之失常。二是牵引因缘,使其他修仙修魔的人和之为敌,这叫借刀杀人。三就是降临天雷,硬来摧毁。
现在劫难竟然遭遇到自己宠爱的弟子,明知外出必然波折重重,但是风闲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外出碰碰这个罗网!
风闲在月下站了许久,等自己的决心沉静,既不可动摇,又不会冒失时,才叫到:“红缨,你在吗?”
“门主召唤,不知道有何法旨?”
在花色如海的花田上,出现了一个声音,随之,一道清光浮出,飘到了风闲的面前,光华退去,露出了一个女子,她一身红衣,肌肤如雪,跪在地上。
“你听着,我有事出山,等我一出,你立刻将紫罗天罩八十一层禁制完全发动,除了我和水晶仙子外,所有其他人,一有闯入,如果劝阻无效,立杀其身,禁囚其魂,听我以后发落!”
“是!”红缨再次问:“无论是谁?”
“不错,无论是谁!”
风闲手一摇,只听中央的宫殿一声雷霆,三道紫虹,其亮如电,飞升而出,似有灵性,时分时合,虹飞电舞,变化无穷。
“我已经配合紫罗天罩,发动了三颗天劫雷,二种联合,即使是大罗天仙,也讨不什么好来!”风闲说话时,紫罗天罩内,一层紫火已经燃烧,整个山峰,登时笼罩在火海内,同时,一座高才尺许,玲珑峭拔,宝光灿烂的翠峰从地上涌现,发出了翠绿的光华。
红缨看了,不由咋舌,紫罗天罩有仙凡莫度的称号,总有八十一层之多,五行具全,相生相克,变化多端,自成世界,隔离万物,一经发动,除非停止,否则永不消灭,刚才那个紫火,就属于天火,可以炼化仙凡,再加上天劫雷,的确可以号称让大罗天仙也讨不了好来。
平时紫罗天罩只开七层而已,就已经让紫罗峡安稳如山了。
“还在想什么呢?还不快去把持翠玉峰?”风闲的手中,发出了一道紫光,翠玉峰一受到,立刻发出了紫色的光辉。
“是!”红缨连忙上去,这个翠玉峰,就是控制紫罗天罩的法宝,其实就是这座紫罗山峡的化身,平时,只有风闲才能控制,她是不能粘手的。
红缨伸出手,也发出一道绿光,翠玉峰受到了绿光,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只见那道绿光从山峰顶上,开始蔓延,经过了半刻,才延伸到了山脚。
等绿光完全蔓延在了翠玉峰外,只见内一层紫光,外一层绿光,二光并不混杂,清楚可见,光华流转,甚是瑰丽。
“好了,翠玉峰已经受你控制了。”风闲看见了红缨脸色苍白,虽然刚才时间不长,但是显然消耗了她巨大的法力,于是说:“我知道要你控制整个紫罗天罩是为难了你,但是没有办法,我门中,现在只有你在了,你就勉为其难吧!”
“门主哪里话,姑且不说门主有令,红缨自然听从,就算是为了报答门主相救的大恩,弟子粉身碎骨,也万死不告辞!”红缨呼吸了几下,苍白的脸色才有所好转,她抬起头来,认真的说。
她本来是一只千年参精,吸纳天地灵气,因此有了自己的智慧,但是,正是因为她是一只千年参精,吃了它,就可以抵上五百年的道行,所以,就成为了无论正邪二派眼中的仙品灵药。
上次她就遇到了二个剑仙,发现了她的灵气,设下法阵要捕捉她,她虽然是千年参精,但是怎么可以抵抗修仙人的法阵?眼看就要变成了人家炉中的丹药,结果遇到了风闲,一出手把她救了下来,并且把她移植到了紫罗山峡的灵泉附近。
在紫罗山峡,既无外敌侵略,又有灵气滋补,对于红缨来说,真是洞天福地,因此对风闲十分感激。
“不过,将翠玉峰完全交给了你,你就可以控制全山庞大的灵气,这灵气上吸日月星辰精华,下吸地脉地髓,相信可以进一步有助你的修炼!”风闲笑了起来:“而且,此宫中除了紫峡上天经外,其他的道书秘诀,你全部可以翻阅。”
“不,不,弟子作这点事情,本是我份内之事,连报恩也不及万一,又怎么敢窥视门主天仙密典?”红缨连忙摇手。
“红缨,你错了,你本是我门人,有权翻阅我门道书秘诀,只是你是参精修炼,和人不同,所以才没有传授于你,但是并不限制你去翻阅,只是你平时素来过于小心,从来不进丹室一步而已。现在你已控制翠玉峰,有些东西,也是应该学的,虽然我们的修炼,和你不一样,但是相信你也会从中获得利益。”风闲继续道:“我之所以限制你去看紫峡上天经,只是因为此经本身就是一道强大的法宝,道行不到,强行观之,必受其害,何况你是参精,发生什么事,我也无法预料。”
“是!门主大恩,红缨素来知道!”听见了这样贴心的话,红缨虽然是参精,并无人类的感情,但是眼还是不由红了。
“我考虑一下,你素来谨慎,一般不会外出,而紫罗天罩的威力,我也相信,唯一可虑的是,天魔变化我或者水晶仙子的模样,叫你开门,你必要用昊天镜观之真假。”风闲顿了顿:“其实我可以自行开门,叫你开门者,大多是假的无疑。还有,我弟子刘和德遇劫,也有可能有邪魔用他的元神来叫开门,不可理他。”
“是!红缨明白了。”
“那就委托给你了!”风闲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大纰漏了,就点了点头,身上宝光一闪,从宫中再飞出几道光华,二相一合,一声轻微的雷响,变成一股紫光,迅如闪电,猛的一冲,就这样飞出了紫罗天罩。
贵州贵阳县,有一家书香人家姓刘,上代曾经官至礼部侍郎,这也是从三品的官员,为官虽不能说是清官,但也忠于职守,更无鱼肉百姓之事。
其子赵和德,天生聪明,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十七岁中了举人,又有父亲的遗泽,仕途之道,本已敞开,不料他从此就未上京赶考,更不图官宦之事,娶了一妻,生了二子一女,就在家诚心修道。
这一晃,就是三十年,二子中一子已考取进士,现外放辽阳府知府,可谓少年得志,二子也考取举人,现在府内学府学习。
这三十年内,赵家有良田八千余亩,家庭宽裕,对佃农只收十分之一田租,比现在朝廷法定赋税都低,平时更是修路筑桥,开粥济寒,人知皆传赵家是积善之家,必获神佛保佑。
不料一夜之间,赵家突起大火,不但家园被焚,而且上下三十余口,连同年才四岁的孙子,全部烧死,尸骨无存。
由于赵家是官宦之家,此事惊动了当地官府,赵家二子全部获假回乡,特别是死了儿子的那个赵和德的二子,更是悲愤欲绝。
而当风闲赶到时,才不过第二日早上,距离火烧才1个时辰,当地官府已经察知,正有大批人马在此勘察。
所谓仙道不露凡尘,风闲并没有马上进里面查看,只是在外面看了一会。
“天啊,听说里面烧的连骨头也没有啊!”
“是啊是啊!连才4岁的小孩也被烧死了呀!”
“谁放的火啊,连小孩也不放过?”
“唉,真是老天无眼啊!”
“是啊,这样的赵大善人都被烧死,连一口都没有逃了出去啊!”
风闲一身青衣,在旁边冷淡的听着围观的人们的议论,不发一言,虽然没有当场查看,但是,就凭着残余的法力波动,风闲就明白,这是魔教中有名的阴火炼魂。
风闲垂下了眼帘,既然知道了这一点,自然有办法找到他们的踪迹,风闲自认,不是讲道理的主,根本不要什么证据,凡是修炼这种阴火的,全部拿下,道教中,也不是没有拷问魂魄的法术,会这样的阴火的人,并不是很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肯定会找出真凶来。
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会寻找到赵和德呢?他们怎么知道赵和德修炼有成,并且养成了元婴呢?毫无疑问,肯定是赵和德有所泄露,但是以赵和德的为人,即使泄露,也只限于少数极为亲近的人。
肯定是那个极为亲近的人,或者无意泄露,或者有意勾结魔门,而且,此人如非他的二个儿子,就是此地的人。
想到此处,风闲的思路就大概清楚了。
还有,他们图的是什么呢?其一,当然是要求赵和德加入他们的门派,但是这个可能性很低,因为魔门和道门,互有传承,而门人更是继承其精其神的人,不像凡尘的帮会,拉人充数就行。其二,就是要修炼七十二修罗神魔,到处找修成元婴的人炼化,这种事情照道理不会这样草率,但是也难说。其三:就是看赵和德一人家修,不过三十年,就元婴练成,怀疑他有什么道书仙典,因此起了掠夺之心。
这话本来不错,少清元经,虽然对于真正的修仙玄门来说,还不是真正的上乘工夫,但是本门的少清元经玄理通微,功法简而宏大,即使修者单修此经,也可练成元婴,并照紫府,有散仙之望。
也许此人怀疑赵和德另有秘诀,才硬行阴火炼化,以求拷问。
风闲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欲离开,但是此时,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大喝:“那个穿青衣的,站住!”
风闲回头一看,就看见是二个穿着捕快的衣服的汉子,一高一矮,那个矮的捕快,正对着自己大喊。
风闲微一皱眉,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下和官府冲突,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或者有所顾忌的问题,只是仙道不露凡尘,自己身为仙道中人,和他们起冲突,根本是无聊而且幼稚的行为。
于是他安静的停了下来,问:“二位叫住我,不知道有何见教?”
高个捕快,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他不是普通百姓,不要说这种从容的气度不是百姓所有,就算是这遣词用句,也不是面朝黄土的百姓所能说出来的。
但是那个矮的捕快,就心中不快,上去就骂:“老实点,和我们说话,是这样说的吗?你是何人,家在何处,为什么来这里?快老实讲来,不然大刑伺候!”
风闲看他说话无礼,更是不答话,转身就走,也许普通老百姓看见他们,都要在他们所代表的威力之下,全部低头,恭恭敬敬的回话,但是对于仙道中人来说,这根本构不成威慑。
“你还敢跑?”矮的捕快上去就是一铁锁。
就在此时,风闲回头一看,眼中金光一闪,那人立刻停止了攻击。
“怎么了,老李?”看上去不对,高个捕快连忙上去查看,发现矮的捕快眼神呆滞,不由慌乱,连拍了几下。
就在这慌乱之中,风闲就施施然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一个人带了几个捕快出来了,为首的一人,身穿着官服,虽然只是八品的巡检,但是也是管理此县的治安的首脑。
他面带忧色,显然知道赵家灭门,可是一件大案,不可不慎重,所以头也不回的说:“派二人守着,其他人和我去见大人。”
而此时,那个矮的捕快才缓过气来,他惊怖的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处在光天化日之下,人群之中,才呼出了一口气。
而风闲走在了路上,才出了这条街道,就看见了一家茶馆,虽然现在时日甚早,但是还是有人吃早点了,风闲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上去。
“要什么?”店中好象只有一对夫妻来开着,见他坐了上去,于是那个妇女就上前问道。
已经四百年没有吃人间的食物了吧!风闲随便一看,就说:“来碗粥,一碗茶水,来二根油条。”
“好!”这是十分方便的事情,马上东西就上来了。
风闲拿起了茶,就要低头喝上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暗光,突然一闪,就这样贯穿过来。
风闲不动,那暗光一闪,就消失了,风闲喝了一口茶水,把手张开,一根细针就在手上,而且还在扭动,似有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