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想要进入紫砂界却不得其门,暗地里苦苦摸索练习的菜鸟来说,琅一山简直就是一个传说。
景朝的紫砂业是在开国后约莫十多年后发迹,当时只是陶业中十分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分类,只有一小部分人进行紫砂器的制作,其中包括了陶艺世家的琅家的一些人。
在琅一山幼年的时候,据说紫砂业才很小的规模,各种制作手法、工具、技艺都未成熟,而琅一山对此道天赋异禀,才几岁大就接触了这一行。他对泥色、形制、技法皆匠心独运,所制之壶千奇百怪数不胜数,时人称其为“千奇万状妙手出”,推崇备至,尊为正宗。
在闯荡出些许名气后,他一面精化技艺,一面致力于紫砂业的发展,收了许多徒弟,专门教授紫砂技艺,今日的紫砂艺人,不夸张地说五个里面有一个就是他的徒子徒孙,而且很多的技法和壶式也都是由他发明出来。
一路走来各中艰辛被传得神之又神,但不能否认的是,因为琅一山,桃溪镇紫砂业始蔚为大观,而第一件贡品紫砂壶便是出自他之手。如今已经八十二高龄的琅一山几等同于陶都的一个文化符号,景朝皇帝数年前的一道“紫砂世家”的亲笔题字牌匾,更是赋予他及其家族无上荣耀。
可以说,几乎每个踏入紫砂殿堂的人都是以向琅一山学习为最初及最终目标的。
“苏姑娘?苏姑娘?”
耳边传来的声音拉回苏铮的思绪,长广看着她道:“我们进去吧,比试在正厅后面的庭院里。”
苏铮点点头,转头看到因为自己在路当中站得太久,后面进来的人都向她打量,忙和长广走进去。
走过正厅,便来到一个极其宽阔的庭院中。此时院里分布着好些桌子,苏铮都认识是标准制式的紫砂工作台,上面各种工具应有尽有,此时工作台边上只有穿着统一衣裳的侍女,还没有艺人的身影,显然比试还未开始。各色各样的人在院子里穿梭、交谈,四周的回廊、正对面的大厅里都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看那穿戴、服饰和通身气派,应该都是些精英人士。
苏铮反观自己一身。不过于清淡也不俗艳,进到这里来倒是很不显眼,这大概就是尹都给自己这身衣服的原因。
正在厅里和人说话的尹琪不经意往院子里瞟了一眼。忽然一僵,与身边的人告了声罪快速走过来:“苏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长广……”苏铮也看到了他,便指着身边的位置说,可一转头却发现本来在身边的长广不见了。她惊愕了一下,低声跟尹琪说明了前因后果。
尹琪眉头微皱:“怎么会这样?尹都从来没跟我说过这回事。”
苏铮抿抿嘴唇,目光变得冷静而严肃:“我到这里来是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今日尹琪穿了一身簇新的玄青色锦袍,腰间还挂着块成色很不错的双鱼玉佩,发髻高高挽起,横着插了根透亮的碧簪。而近一月不见的身体似乎抽长了不少,四肢越见修长,整个人便有一股说不出的俊秀风雅。
他闻言想了想。笑起来:“哪有的事,且不论你能够做出什么,就算你被这里所有人都看到又有什么的?你本来就是我们泥场的人,而且我二哥说得对,我有这次机会你促成了很多。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你不是想学这个吗。眼下可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
一转眼,尹都就变成了“我二哥”,苏铮感觉到他们兄弟倒不像处得水火不容的样子,但一时又拿不准尹都把自己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便低头跟在尹琪身后进来大厅。
一进去,第一个感觉是好气派。
地面是用纯黑之中泛着金光的方形砖石铺就,砖面打磨得可以看到人的影子。
顶上犹如塔顶的屋顶绘着多彩而别致的花样,琉璃灯笼缀着流苏高高悬着,待客用的桌椅是清一色的朱漆,看不出是什么木材,但做工无一不精妍细致。两旁紫檀木嵌玉石的多宝阁上摆放着一只只或做工精美或古朴大气的紫砂器。
有各色各异的茶壶茶具,也有紫砂泥制成的文房雅玩、人物雕塑、花盆花瓶等,一眼望去竟是五彩缤纷琳琅满目。
苏铮微微睁大眼睛,心里开始直痒痒,很想走到近处去仔细观赏那些紫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