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宴会过后,信长单独召见我,详细询问了四国的事情。他虽然没有提出把我调回畿内,但是却让我近期对毛利家保持克制。这样的态度,结合塙直政之前的话,把我调离四国战线、召回中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香川之景随后也单独晋见,并拜领了信长的偏讳,改名香川信景,重新获得西讃岐守护代的役职。
公平来说,信长的考虑十分周全。近些年来,家中一直征伐不断,控制的区域越来越大,家中尾张时代的老臣们,大多立下功劳,派驻到了各个地方。到了现在,奉行派的诸人,我、丹羽长秀、村井贞胜、塙直政、羽良秀吉等,都离开了信长的身边另有任用,只留下堀秀政、菅屋长赖、矢部家定、长谷川秀一等侧近。他们能够担任中介、接待等工作,大政方面却无力承担,唯一得力的,就是信长的右笔武井夕庵,与毛利、武田等家的外交,都是由他出面。
但是,在领地不断扩展的同时,却没有进行系统的治理,如今尾张是一套、美浓是一套,京都又是一套,伊势国大多在向我学习,近江的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依然维持着六角家时的原状……领内的政治,确实需要详细的整理一下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才刚刚平定了讃岐,虽然得到了各豪族的拥戴,但是我并没有什么名份,如果离开时间长了,影响力肯定要衰退一些。
在离开四国之前,我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回到洲本城,我对本家的领地治理结构和军力配置进行了调整。秀景被任命为淡路岛和小豆岛代官,驻于洲本城二之丸,负责两岛和濑户内海的事务,领津岛备和淡路国众,其中小豆岛由曾经勘定淡路国的浅野长政进行开发,岩松经定和二见光成分别驻于两岛,各领两千五百和一千五百水军;景次郎被任命为三重、朝明两郡十万石代官,由竹中重治、山内一丰代理政务,军务由井伊直虎负责,领新建的朝明备和前野长康的海援队;景太郎迁到讃岐鹈足郡,任圣通寺城城主,由本多正信、藤堂高虎负责鹈足、山田两郡三万五千石,蒲生赋秀带领三重备驻守宇多津;吾川、高冈两郡四万石(实高)依然是吉良亲贞,辅以胜贺野元信、叶山安之丞、秋山明义,并且派蜂须贺正胜领蟹江备支援;淡路备交给前田利家、佐胁良之、生驹家长三人,作为他们军力的补充,负责支援细川真之;熊野地方维持不变,由安宅信康、三鬼定隆负责。
作出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保证我在阿波、讃岐和土佐的影响力。另外为了进一步加强控制,我调来了津屋的三井高安、三井高利父子,对阿波、讃岐进行经济渗透。
阿波国和讃岐国,石高都只有十七八万石,但是三好家却能依靠阿波国起家,直至控制畿内;而讃岐国的四大豪族,也成为细川宗家的内众骨干,几度担任山城、近江、丹波、摄津等国的守护代及细川宗家家宰等重职,这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阿波国的德岛平野,是曰本国内蓼蓝的最大产区。蓼蓝是一种蓝色染料,在化工合成染料问世之前,曰本使用最广泛的染料就是蓼蓝。整个江户时代,阿波国的石高不过十八万六千,可是,仅蓼蓝一宗的进项,就超过了二十万石领地所能收取的年贡额,占据阿波的蜂须贺家,就通过栽培蓼蓝获取着大量财富。到了明治维新时代,版籍返还之后,蜂须贺家家资极多,是华族中和纪州德川家并列的富豪家族。
至于讃岐国,特产主要有三项,一是盐,二是绵,三是白糖,俗称“讃岐三白”。当然,现在国中的制糖业还没有发端,所以主要以海盐出产为主。这一国的大部分平地都是冲积平原,海滩十分平缓,而且处于内海,有潮涨潮落,却很少有大的风浪,正适合辟为盐田。国内的几大豪族,都有来自盐田的大宗收入,所产的食盐供应着濑户内海沿岸和畿内的许多地区。
我创立的津屋,起初是作为进出口公司和大宗贸易、物流公司在运营,后来凭着资本和身份优势,慢慢的介入实业,到现在已经是畿内最大的商家。如今我控制着濑户内海,就几乎控制着四国的商业渠道,要控制两国的经济命脉,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以三井高安父子的老练,大概不需要多久就能垄断蓼蓝、食盐的收购吧!到了那时候,阿波和讃岐的利益,将和我吉良家紧紧捆绑在一起。
……,……一月份下旬的一天,信长派人前来我居住的养宜馆,召我回到京都。
这就要召我回中枢了吗?我心里有点遗憾。没想到信长这么快就做了决定,我从京都回到三重城,再赶来淡路,到现在才只有十天时间,连信长都还没来得及回岐阜呢。计划中的津屋攻略,现在才刚刚开了一个头,有些时候还需要我出面。
可是,信长的命令很急,我只能马上动身。
依然是在本能寺晋见。见礼之后,信长忽然问起了一条家的事情:
“听说你去年侵入了一条家,还扶持了新的家主。此事是否属实?”
我稍稍一愣,信长问这件事情做什么,是对我私自经营土佐国不满吗?可是,以前他似乎是默许了的啊?
我再次深施一礼,回答信长道:“确有这件事情,起因是一条家破弃同盟,侵入我的旧领……由于心系故地,而且已经完成三好家的攻略,因此臣下才率军进入土佐国。冒昧之处,请主公见谅!”
“看在你平定三好家的份上,旧领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信长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不直接灭了一条家?”
我自然是捡好的说:“臣下听说,土佐一条家和京都的一条宗家关系非常密切。如今主公正需要和公家保持友好,一条家作为五摄家之一,是本家拉拢的对象,所以臣下保留了土佐一条家的家名,也是结好一条家的意思。”
“你这样考虑……”信长沉吟着,忽然挥了挥折扇,似乎懒得再作说明,“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问你,对于大友家,你是如何打算的?”
信长还真是够敏锐的!我恭敬的欠了欠身:“关于这件事情,臣下确实是考虑到了大友家的想法。毕竟一条家和大友家有姻亲关系,让一条家的少主继位,能够减少大友家对我本人及本家的敌意。”
“你觉得,这样大友家就能够满意了吗?”信长斜过了眼睛,“目前本家的形势比较微妙,你不要这个时候再招惹其他的敌人!”
“臣下保留了一条家的家名,这已经是对大友家表明态度了啊!”我感到十分惊讶,“大友家总不能指望臣下现在和小早川隆景掐架吧?……本家的大政是防备东部、结好西部,如今正和毛利家处于和睦之中,维持住战线,差不多已经是臣下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你是这么想的么?”信长点了点头,忽然向门外唤道,“善七郎!”
矢部善七郎家定走到门边,半跪着应命:“是。主公有何吩咐?”
“去请大友家的使者过来!”信长命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