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凉亭下,柱子上的藤本植物逢春抽芽,嫩绿新叶招展可爱。一身夺目红裙,打扮得如同花枝间的蝴蝶似的琅水色正在亭子下和一些女孩子说话,不知说到什么,大家都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引得远近的人都望过去。有多情的才子执着书卷微微晃脑,即兴吟起诗句来。
苏铮却赶紧将头偏过。
琅水色?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继也看着凉亭那处,语气怅然地说:“春日回暖,这些娇娇女们也都回来了,我们学堂也该热闹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铮觉得他话里有话。似有若无地讽刺着什么一样。
苏铮问:“致行学堂也收女学生?”
“是啊,不过女学生的功课和学子们大不相同,你也想来学习?”
苏铮摇摇头:“只是好奇罢了。”她自己半点没有上学的念头。婉约也早就说过不愿意进学堂,所以当初打听的时候就没有打听这方面的事。
谁能料到会在这里看到琅水色?她是这里的学生,还是跟着谁进来玩的?
婉约显然也看到了琅水色,当日在胡七弄堂驾着马车大大咧咧来挑事的场景她记忆尤深,自然也不会忘记罪魁祸首。此时她吃了一惊,悄悄拉了下苏铮的袖子:“大姐……”
苏铮对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状似无意地问李继:“就是说那些女孩子都是学堂的学生了?”
“嗯……”李继辨认了一下,“对,都是,不过那个穿红裙子的是几天前才被亲戚保进来的,我们学院可不允许穿那样艳丽的颜色。”
苏铮和婉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产生了让苏觉远离这里的念头。
谁知道琅水色会不会记仇,会不会再找他们的晦气。
苏铮再向琅水色看去,只见她正卖力地讨好一个静坐的少女,那少女一袭冷山翠色般的纱裙,发如鸦肤胜雪,纤细脊背却有青松般的风姿,她只露出一个美丽的侧面,任琅水色怎又是说笑话又是剥瓜子倒茶,都只是矜持地坐着,淡淡微笑。
苏铮眉眼微沉,看了好几眼才将目光收回,而李继看到了这一幕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快,郝先生所在的地方到了,已有几个五六七八岁的孩子等候在这里,苏铮他们到的时候郝先生正好在里屋测试一个孩子,只有一个倒茶招待人的小厮在,小厮看到李继就像看到稀客一样,“哎呦”一声:“这是什么大风将李少你吹来了?”
李继笑骂他一声,指着苏铮三人说:“我来可是办正经事的,看见这几位没,这是苏觉,想要进我们学堂,这是他两位姐姐,你快给倒上热茶来,别怠慢了。”
小厮惊奇地看了苏铮三人几眼,能叫李继这样郑重其事一般地介绍,这几个怕是有点来头,但是他看着,也不过就是相貌俊俏了一些,身边既无适从又无引荐来的长者大人,看着有些奇怪。
他想不明白自去端茶递水了,苏铮道了声谢,便和李继坐下来,又一茬没一茬地说话,多是李继在介绍致行,话里话外都是夸赞之意,苏铮简直要怀疑这人就是致行的形象代言人,要不就是新闻发布者。
她本来以为李继之所以对她三人特别关怀在意,是梅甲鹤那几句话起的作用,但一路下来他半句话没提梅甲鹤,甚至都没有隐晦地旁敲侧击,这让她意外之余对这个人也放松了多少。
过了一会儿,一个五六岁大看着和苏觉差不多,但要壮实很多的男孩子从里面跑出来,嘻嘻笑着扑向坐在角落圈椅里的妇女,妇女本来等得坐立不安,这时惊喜又忐忑地连声问:“小虎,怎么样怎么样?先生说你通过了吗?”
一屋子的人都注视着他们,都在等待回答。
这时里屋又掀帘出来一个面容严肃身板硬朗的长者,看着小虎母子说:“赵虎不错,明日便准备准备过来吧,阿文,带他们去肖总管那里办手续。”
小厮阿文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对快要喜极而泣的妇人道:“这位大嫂,快请跟我去吧。”
屋子里的人们望着这对母子都露出复杂的神情,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对接下来自己孩子的测试抱希望或者忐忑的,孩子们则大多是好奇懵懂的。
郝先生正要叫下一个孩子进去,转眼却看到李继,他“咦”了一声,问道:“你小子不是站大门口去了吗?跑到我这里躲什么懒,小心你那呆老子冲过来揪人,还不快快回去!”
李继板起脸,一本正经:“郝叔你这回可冤枉我了,我是带人到你这里来报道来了。”说着看向苏铮,苏铮便带着弟妹站起来,鞠躬行礼,然后说明来意。
郝先生看看他们,视线便落在苏觉身上,点点头:“倒是个很清朗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苏铮给苏觉一个鼓励的眼神,苏觉抿抿小小但棱角漂亮颜色鲜亮的嘴,从她身边走出来一步,规规矩矩给郝先生拱手鞠躬下去:“晚辈苏觉见过先生,回先生,我今年五岁半了。”
有板有眼的回答逗笑了郝先生,耐心地问:“这一套是谁教你的啊?”
苏觉说:“钱爷爷教导我,见到先生长辈要恭敬有礼。”
郝先生便笑:“那你的钱爷爷有没有说过,这恭敬有礼是表面上做做就可以了,你行礼行得好可是心里却对我不恭敬,那又有什么用呢?”